身邊的人群說話,裝手勢,他在說義大利文。這小子是有一手的。但是費亞曼達可以愛他,她不該把靈魂也賣給他,不不,她不該把靈魂送給他,「送」也是不對的吧?他不見得會好好的儲存它,不過是隨意地塞在牛仔褲的某一角,牛仔褲送到洗衣店去了,說不定忘了取出來,洗個稀巴爛,所以咱們的小火焰走到哪裡都魂飛魄散,心缺一塊難再補。
為什麼每個人都得象我這個德性,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的?為什麼?
我心平氣和下來。
以後好一段日子過著安靜的生活,我很寂寞,下雨的時候跑到聖母院去站好久。幸虧是在巴黎,房租解決之後,有錢沒錢同樣可以快快樂樂的過,從香舍麗榭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沒話說。
彼得說:「你在戀愛了,端木?」
我反問:「我跟誰戀愛?戀愛要有物件?我的女孩子呢?」
「是費亞曼達是不是?」他問。
「別胡亂說,怎麼可能。」我馬上否認,「你別亂蓋。」
「我可以看得出來。」彼得說:「費亞曼達就是適合你這種型別的人,是不是?」
「很多男人看不到她的氣質。」
彼得聳聳肩笑,「我不知道什麼叫氣質,太玄了,我看女人,只曉得看相貌與身裁,
有些武俠小說作者,喜歡想到「劍氣」,算了吧!」
「你能說費亞曼達醜嗎?」
「不,不醜,壞就壞在這裡,她很漂亮,所以唐讓她跟著,要是她醜,倒可以過好
陣子安靜生活。」
「是的,我從沒有見過比她更機伶更可愛的女孩子,要是她心情好的時候,稍微胖一點……」
「她越來越瘦了。」彼得說,「我昨日看見她。」
「在哪裡?」
「在博物院,她只剩那麼一點點,真是可怕,唐不知在罵她什麼,她只是微笑。」
一個人心死了的時候,那個人罵我,我也只會笑,既然費亞曼達的心已經死了,她人為什麼還不走?
彼得說:「這倒好,我會把話傳出去,誰家妞要減肥,就去泡唐——「唐氏減肥」,
一定生意興隆。」
「你少開玩笑好不好?」我說。
「我又怎麼了?我只是惋惜,娶了費亞曼達又有什麼丟臉呢?他以為在森林裡晃,好花多得很嗎?恐怕不見得呢。」
她看見了我,非常高興的向我打招呼,並且與我說話,她記得我,她是個好女孩子。
她說:「我把那個氣球帶走了,可是第二天它還是死了,氣球,它們永遠活不長久。」
「我明白。」我說:「所有美麗的東西都不長久。」
「奇怪,」她看著我,「你明白了,但是唐不明白,唐常常說我有病、有點怪、可是
你明白。」
「他自己有病,他患了絕症,他的病叫無愛無心病。」
「別咒他。」費亞曼達笑,「當然他有一顆心,大把的感情,可是他偏偏不愛我,你
不知道他追求一個脫衣舞女的狂勁呢!」
我倒抽一口冷氣。
「跟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好不好?」她問。
「不不,我不屬於你們,我到巴黎來是讀書。」
她聳聳肩。
她當天穿了一件薄簿的芝士布襯衫,牛仔褲上面七八個口袋,破得不能再破,似乎是淨用袋子fèng綴起來的,斜斜戴一頂紙絨帽,活象小太妹,嘴巴里嚼著口香搪,偶而露出雪白的牙齒,雪白的牙齒!費亞曼達呵,你是大學生,你要自愛,火再好看,也是玩不得的,火是沒有你份兒的,你又不是江湖買藝的人,何必跟他們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