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說:“你打算咋辦?”
呂叔說:“共產黨講實事求是,地裡能收一葫蘆我就報兩瓢,一粒籽也不多報。”
郭副縣長問:“你打算報多少?”
呂叔默算了一會兒,說了個比通常年份多一倍的數字。
郭副縣長臉色一冷說:“老呂你行啊,你也想放個不大不小的衛星?”
呂叔一愣:“我放啥衛星?我老呂啥時候也不會空對空放球衛星!”
郭副縣長說:“你們恩公祠平常年份打多少麥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今年遭這麼大的水災,現在還泥水連天哩,明年你能打這麼多?你這不也是胡球瞎吹嗎?”
呂叔笑了:“弄半天你這抓農業的副縣長,不是真心領導放衛星啊?你不怕我揭發你拔你的白旗?”
郭副縣長做了個苦笑:“你少扯淡,說說你真實的想法。”
呂叔說:“我剛才的數字,不摻一點兒水分。俺恩公祠人老幾輩子,都清楚頭年發水第二年成好麥,弄好了收成翻番沒問題。”
郭副縣長眼睛一亮說:“你有把握?”
呂叔說:“怎麼沒有?”
郭副縣長壓低嗓門說:“老呂,你一點兒也別報了,就說現在還一坡水哩,種不上莊稼。我幫你打個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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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茅池協議(3)
呂叔不由一愣:“咋?你當縣長的讓我老呂說瞎話?”
郭副縣長說:“你剛才不都見到了嗎?這種胡球瞎吹是要捅大婁子哩,是要出大問題哩。咱都是黨員,堵不住風口,也不能當牆頭的葦子,能保住一片是一片。明年有你這幾十萬斤小麥,說不定能保住多少人的命哩。”
呂叔想想,點頭默許。
兩人站起來束褲腰帶時,發現彼此蹲過的茅池都是乾巴巴的,不由相視一笑。呂叔說:“咱這叫茅池協議。”
兩人同時舉掌,重重地相互一擊。
朝下,呂叔就成了不怕開水燙的死豬。任誰動員,不論是軟的,硬的,他就一句話:“俺恩公祠遭災了,現在還一坡明晃晃的水哩,不信你們去看看嘛。種不上莊稼,我指啥報?叫我報,我就申報救濟糧、救濟金。”
到中午吃飯時,呂叔進一步體會到了眼前這事的嚴重性。
飯堂門口的牆上一溜掛著三塊黑板,從左至右依次是“火箭榜”、“飛機榜”、“烏龜榜”——畝產突破萬斤的乘火箭,超過五千的坐飛機,五千斤以下的騎烏龜。
守護黑板的龍青坡用挑戰的目光盯著呂叔:“如何?老戰友,是坐火箭?還是坐飛機?”
呂叔嘆氣搖頭,無言地做出一副苦相,彎腰撿起一截粉筆,在“烏龜榜”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斜斜的字:恩公祠村村長呂衛民。
呂叔發現對乘火箭的、坐飛機的、騎烏龜的飯食招待也分門別類,有很大差別。乘火箭的是吃桌,桌上擺著七碟八碗,雞鴨魚肉樣樣都有,筐子裡堆著小山似的白饃;坐飛機的也吃桌,只兩葷兩素四盤菜,吃黑白兩摻的花捲饃;騎烏龜的吃的是大盆菜,清水煮白蘿蔔撒上一把鹽,饃是黑窩窩頭,也沒桌子凳子。
呂叔撈了一碗蘿蔔疙瘩,抓了兩隻黑窩窩頭,找個牆角蹲下來埋頭便吃。
毗鄰的老龜莊村長王老虎是熟人,平時也愛跟呂叔打個嘴巴仗。王老虎這次趕了時髦,乘的是火箭。他把一隻肥得冒油的雞腿撕下來,佯裝啃著朝呂叔走來,還故意將嗓門提得高高地說:“老呂,裝啥狗熊,放著肥雞子大魚不吃,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呂叔抬頭笑笑,算是應了招呼。王老虎背對著人,瞅個機會冷不丁把雞腿塞到了呂叔的碗裡。呂叔忙用蘿蔔疙瘩蓋了蓋,嘴上卻大聲說:“有頭髮誰肯裝禿子?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