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就領著人遊開了他的街,恩公河沿岸十八村,無人不曉,無人不知。
何鳳從此聲譽鵲起,名聲大振。加上她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年輕輕的守寡多年,背上沒落一點兒黑星兒。就連那些長舌婦,愛嚼舌頭根的人,也對她敬重有加。不僅村裡的娘兒們圍著她轉,連爺們兒有苦水也都朝她倒。凡是能幫忙出力的,她從不推辭。後來,民心所向之下,她自然就成了蓮花村的幾任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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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水災(1)
公元20世紀70年代末
緊靠蓮花村的恩公河,波光粼粼,潺潺東去,轉眼流走了十幾個歲月。
到了這年七月,上游連降的傾盆暴雨,使恩公河水位暴漲,隨之在蓮花村段決堤。洶湧的洪水騰空而起,奔向“鍋底”,毫無提防的蓮花村,遂成澤國。
房屋全被沖塌,梁檁、門窗、桌椅、瓢盆,打著旋兒就漂沒了。
大小牲畜、家禽無一倖存。開始時牲畜都仗著生存的本能,在水裡拼命掙扎打轉。然而掙扎幾回合後,有的便被洪水嗆死順流而下,有的被洪水撐破肚子,隨著“砰”的一響,五臟六腑崩裂而出,發散著令人窒息的惡臭。
大部分村民,還在睡夢中就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砸傷,隨之被洪水捲走,葬身魚腹。僥倖未被房子砸死的人們,像鳥兒一樣蹲在樹枝上,恐懼、傷心、嘆氣、流淚。
鄰村恩公祠的狗子,雖然將他們其中的六十八位救上了保命崗,但飢餓、疾病、死亡,仍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他們。一雙雙渴望生存的目光,噙著血,浸著淚,噴著火,落在了現任村長海蓮的身上。因為海蓮懷著六個月的身孕,這些目光自然又投向已卸任兩年多的何鳳身上。
何鳳當仁不讓,咬緊牙關,領著大夥,硬撐了下來。
村民們或擠居在教堂的斷壁殘垣間,或鑽進臨時搭建的庵棚中,靠漂來的西瓜、冬瓜、牲畜的屍體,靠草魚小蝦,頑強地苟活。
大水持續了二十天,終於退去了。
蓮花村蕩然無存,往昔平整的田園,變得溝壑交錯,凸凹不平。家已不家,園亦不園,註定是回不去了。被洪水衝來的殘瓦斷木,聚集在保命崗腳下,一堆堆,一片片,破敗不堪。成群結隊的蒼蠅,或叮牲畜腐屍,或趴在漚糟的穢物上,嗡嗡嚶嚶,上下翻飛。
夜幕降臨,何鳳拖著疲憊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了。畢竟上歲數了,沒明沒夜地連著勞累,走東家,串西家,分配糧食,調劑衣物、用品,處理吵架鬥毆,反映災區情況……雜七雜八的事兒,纏磨得她片刻不得安生。常常是剛啃一口乾饃就有人來找,處理完事還沒有坐下喘口氣,就又有人把她給拽走了。
看著母親的憔悴樣兒,海蓮心疼萬分,忙搬過一隻木墩子。何鳳軟癱般地落座,隨手拈去海蓮辮子上的一根草葉兒。
那天,狗子浪裡白條般泅來搶救時,最先進入他視線的是村口的老槐樹,以及如三隻大鳥蹲在上面的何鳳、海蓮、娥子。別說狗子往返六十八次,使六十八人死裡逃生。狗子即便僅往返三次,大難不死的也應該是她們三人。但是何鳳堅持讓狗子先救助別人。狗子每次託舉著人從她們眼皮子底下游過時,總要眼含敬意地掃視她們一眼。當狗子將第六十五位村民推上保命崗時,已經是筋疲力盡、氣息奄奄了。但是他從得救的村民口中得知:蹲在老槐樹杈上的三人是一家,老母親是前任的村長,女兒是懷著六個月身孕的現任村長,娥子是村長的閨女。狗子不禁肅然起敬:這品格高尚的一家人,值得他再捨身一搏。他先救出一身二命的海蓮,又救出年近花甲的何鳳。當他再次撲入湍急的洪水拼盡全力遊近村口時,老槐樹在娥子的驚呼聲中,掙扎著晃動兩下,隨之打了個旋兒,就被一排洶湧而至的浪頭壓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