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瞪得像圓圓的小雞蛋,尖喙大張著,露出鋸齒般密集的利牙。
呂叔趁這個機會,攥牢了鋼叉把子。大鱉朝前撲,呂叔向後拽,叉子猛地拔了出來。
大鱉突然失重,頭伏在地,驚魂甫定。我揚起竹竿,猛杵過去,擊中了大鱉的一隻眼睛。呂叔急中生智,用鋼叉叉起一坨泥沙,朝大鱉的頭砸去,砸它了個滿頭開花。大鱉猝不及防,立即把頭縮了回去,成了一隻就地打旋兒的石磨盤。
呂叔和我圍定“石磨”一齊揮刀猛砍,但鱉甲堅硬如鐵,砍不深,砍不透。
呂叔眼睛一眨,突然大喊一聲:“捅它的屁眼兒!”
我忙抄起竹竿,照準大鱉的腚眼兒猛地一戳。大鱉經受不住這一竹竿,不由把頭朝外一伸。就在它這一伸的當兒,呂叔的砍刀穩準狠地砍了下去,入深一寸有餘。大鱉又倏地把頭縮了回去。
我這邊兒的竹竿又是用力一捅,那邊的鱉頭又再一伸,呂叔隨之再猛落一刀。
如此這般前後夾擊十數個回合後,碗口般大小的鱉頭,終於同磨盤身子分開了。
呂叔說:“先別管它,快去幫你火頭叔。”
此刻的火海已經熄滅,閃爍著的餘灰被寒冷的夜風捲裹著飛揚蕩去。密密層層的荊條棵子,已變成柴灰把河坡染成了黑色,滿地浮散著一股刺鼻的焦腥燎煙味兒。暮靄密濛濛、淒厲厲地籠罩四野,陰森可怖,升騰起一片��說乃榔�D橇嬌眯∩J饕蛄舜中┦�└噝┑腦倒剩�槐徊窕鶩淌傻簦�嗆詰氖韝上嘀哦�ⅲ���揮鐧匕�咀挪恍遙�Π味崮康廝柿⒃謖餛�僱遼希�潦咀虐喝壞納��爰崛灘磺��
火頭叔就怡然地躺在小桑樹下邊的焦土上,他已經停止了呼吸。挨著他的還有兩條比擀麵杖還粗的“土布袋”。這兩條土布袋的身子都已燒黑,頭部和身子僅連一綹兒皮筋,兩隻爛稀稀的頭如同兩坨肉醬。
一鉤寒月篩下慘白的冷光。火頭叔的手裡搦著兩隻鴨蛋狀的鱉蛋。他蜷曲著身子,依舊用鷹一樣的目光望著緊攥著的手。直到呂?##���氖種福�蘸帽畹埃��挪輝龠���廴懷な擰?/p》呂叔軟塌著身子跪在他身邊,無聲地抽泣。我掬頭滾地,朝天號啕,慟得恩公河水悲悲悽悽地應和著夜風如泣如訴,像是在對我們說火頭叔的人生鐘鼓並沒有完結。天地昏暗,寒風揚塵,我知道星沉氣殞在非常年月,遲早會給後人昭示:火頭叔也是俺恩公祠村的恩公。
我回到土碉堡時,發現火頭叔的鋪上,闆闆正正地放著一身疊得整整齊齊的軍裝。上邊是一隻油紙纏得很嚴的小包,開啟一看,是四枚閃著亮光的銅質軍功章。
這是火頭叔最後離開土碉堡時拿出來的,對他的用意我和呂叔都心領神會。呂叔說:“他事前就考慮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火頭叔走的不是時候。恩公祠的鄉親盡了最大的心,才拼湊出一口白茬棺材,臨時抹上一層用各家鍋底灰對水攪和成的黑顏色。
火頭叔走時穿著他珍藏了幾十年的那套軍裝,胸前佩戴著四枚閃著金光的銅質軍功章,身子伸得展闊闊的,有著從來都沒有的高度,從頭到腳都豪爽著將軍之氣。那軍功章燦燦光亮似乎能穿透一切,與日月輝映,照耀著奔騰東去不捨晝夜的恩公河。
火頭叔就睡在鷹爺身邊,父子相伴永世廝守恩公河堤。新墳的四周栽上了松柏。全村的人都來送行了,人人悲切哀痛,連黃泥鰍也遠遠地站在人後,勾著頭默默不語。
鄉親們還不知火頭叔的死因。呂叔千囑咐萬叮嚀,告誡我:“別忘了這是在恩公河岸邊,是在恩公祠的地面上。”墳前沒有立碑,原因是那個特殊的年代,火頭叔還蒙受著不白之冤。
42.恩公謠下篇(15)
再後來,我客居他鄉。每逢清明至,望窗外霏霏細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