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頭遍時,母親就起來了。她拖著疲憊的身子開門出來時,天空還綴著眨眼的星星,一彎尖尖的月牙兒流瀉著水一樣的光,給小院落注滿了安謐與寧靜。她望了望天空,月牙兒的四周仍圍著一個白濛濛的大圈圈兒,她心裡不由暗暗一沉,天上出風圈了,還是挺大的風圈哩。她隨手攏攏飄在額前的幾縷亂髮,自言自語地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別變天呀。”
母親進屋叫醒了三個兒女,一一分派任務:石磙與幾位近門兄弟當“歪脖子”。“歪脖子”是迎娶時的一種禮儀:由或六或四或八或十名棒小夥,隨迎親車去新娘家,去時抬禮盒,回來抬陪嫁。碾子趕集將半扇豬賣掉大部,換些精緻的酒菜。花妞的任務是清掃屋子,貼喜聯。
母親自己整待客的菜,再抽空剁點兒餃子餡,等張華過門後,晚上一家人樂樂呵呵地吃頓餃子。
石磙與迎親的一行人趕到張店村口時,被張生擋住了去路。張生說:“你們是恩公祠的?”
石磙上前一步點了點頭。
張生說:“請問您尊姓大名?”
石磙快人快語:“免貴姓何,我叫石磙,請問你為何擋我們的迎親隊伍?”
張生臉露不屑地說:“我擋的就是你們的迎親隊伍。”
石磙臉一嗔問:“請問你是誰?”
張生說:“我叫張生,是張華的弟弟。”
石磙不由愣了一下。
張生接著說:“我姐讓我通知你們,這個親不成了。”他說著從腋下拿出一個紅布包說:“這是你家給我姐的見面禮,原物退回請過目。”
石磙不接紅布包,耐著性子說:“這媒情大事能是小孩過家家?昨天還講得好好的。我們人馬三七地過來了,你們又變卦了,總得講個原因,說個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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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碾子的喜事(5)
張生冷冷地說:“我不說理由為的是顧你家的面子!”
石磙一頭霧水地說:“顧我家的面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生一臉冰冷道:“你非逼我說不是?”
石磙也冷笑一聲說:“你今天要不說個清清爽爽恐怕不行吧?”
張生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這可是你硬逼著我說的,你可別後悔。”
石磙頓時來了氣說:“我後悔什麼?我為什麼後悔?你家就是賴婚也得有個賴的理由,你說吧。”
張生說:“我家退婚的理由非常明白,因為你哥何碾子是個地痞流氓——”
石磙的臉一下子變色了:“你憑什麼說我哥是地痞流氓?”
張生哼一下鼻子說:“憑什麼說何碾子是流氓你心裡不清楚?”他說著將紅布包朝石磙的手裡猛地一塞,轉身就走。石磙愣在那裡,好一陣兒沒緩過神兒。張生走出十幾步開外,又轉過身說:“何碾子已經被抓起來了,快回去想法救人吧。”
黎明一陣黑時,碾子就推著腳踏車上路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心裡如翻倒了蜜糖罐兒,結婚是啥滋味兒呢?今晚就同張華睡一張床,將來生孩子,當爸爸……想想這些事兒,碾子覺得耳根子熱乎乎的直髮燒。
在碾子甜甜的思慮中,十幾裡土路,似乎眨眼工夫就完了。
這時,天剛大亮,蓮池西頭的集市,已人頭攢動了。碾子選枝樹杈,將大半扇豬肉掛上去,還未開張,就來了一胖一瘦兩個戴大蓋帽兒的,說是鎮地稅所的,問碾子報沒報屠宰稅。碾子不清楚還有這麼多道道兒,忙分辯說:“俺不屠宰,報啥屠宰稅?這肉是辦喜事兒買多了,想處理掉一些。”胖大蓋帽陰著臉說:“你家有沒有人幹屠宰?”碾子這下噎住了。瘦大蓋帽用手敲著藍皮資料夾說:“你叫何碾子,何石磙是你弟弟對吧?”碾子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