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到天上了,我們還掙扎在地下,這離“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還差多遠?別忘了你是共產黨員,起碼是扛著共產黨的招牌,打著共產黨的旗號。黨把蓮州交給你,是叫你造福這方水土,為蓮州的老百姓謀取幸福哩,你這地革委主任就這麼個當法?
何鳳走著想著,不知不覺到了地道的出站口。謝天謝地,站口沒有把門的。
何鳳是憋著一口惡氣來省城上訪的。其實在派大黑上訪之前,她心裡也犯過嘀咕。同樣是遭受恩公河的洪災,河對岸十幾個受災的村莊,都得到了上級的鉅額賑濟,嶄新的磚瓦排房都蓋起來了。雖說這些村莊不屬於蓮州,但同在藍天下,都是共產黨領導的啊!共產黨對老百姓不會有遠近之分,更不會偏誰向誰。可蓮花村遭受亙古罕見的洪災,除了收到幾包空投的救援物資外,怎麼就得不到地方政府的賑濟呢?
現在的問題何鳳基本上搞清楚了,最起碼也有個###不離十了。省裡對蓮花村的災情是瞭如指掌的。省裡並沒有不拿蓮花村的人當人,也沒有另眼看待蓮花村人,省裡如關心恩公河對岸的災民一樣關心蓮花村人,省裡批給蓮花村的賑災款並不少,只是讓那個變了質變了味的地革委海主任給挪用了。不過,這事兒眼下只是聽說,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50.上訪者(2)
大黑出事後,她一直在鎮、縣、地區之間疲於奔命。她報告蓮花村的災情,她申請賑濟,她哭訴,她乞求。而她得到的答覆,幾乎是如出一轍的雷同:領導很重視,正在抓緊研究,積極籌措,一旦資金有了著落,立即下撥;之前嘛,還希望你能領導災民,自力更生,千方百計生產自救,不要兩眼只盯著國家,不能等、靠、要。
與大黑出事之前不同的是,各級救災辦公室都掛起了牌子,也都有人值班,態度也都很不錯,笑臉接送,進門讓坐椅子,還會倒一杯熱水招待。
何鳳明白,這一切是大黑拿命換來的。
但她與大黑奔走的結果還是一樣的,並沒有因大黑的自殉發生絲毫的改變。都說,現在沒錢,暫時還沒錢,正在積極籌措,將來會有的。地區救災辦公室的一位小夥子,還調侃了一句蘇聯電影裡的經典臺詞: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何鳳在奔走地區救災辦的時候,還暗自完成了一項重要的調查,就是親睹了那位地革委海主任的“神仙洞”。
那是一處依山傍水的宅院。水是微波盪漾的人工渠,清澈見底,有游魚或遨遊渠底,或鬥趣水面;山是人造的假山,雖然是嚴冬季節,仍然密佈濃蔭,矮的是冬青,高的是翠柏,有喜鵲在其間歡聲笑語,更增添了這裡的安謐和幽靜。宅院的四周豎著高高的圍牆,整齊劃一的玻璃片被水泥凝固在牆頭,與大門口的持槍衛士,結構成“壁壘森嚴”與“神聖不可侵犯”。
她繞高牆轉了一圈,尋覓不到逾越之處。被衛士喝退後,她並未走遠,透過鐵門的空格,她看到一男子在假山腳下操練太極,莫非他就是那位海主任?因距離的緣故,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隱約可見花白的頭髮,還有毛衣遮蔽不住的隆起腹部。他的一招一式都做得用心用力,特別是“白鶴亮翅”,亮得超然塵外,飄飄欲仙。之後,他走到一張青石桌旁,落座於藤椅中,隨手捧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悠然掀開蓋子,怡然輕品輕呷。
如果說對此情此景,她已忿忿不平,那麼朝下目睹的一切,就令她忍無可忍了。
兩輛大卡車滿載著建築材料透過了大鐵門,她害怕打草驚蛇,不敢直接攔截這兩輛解除安裝出來的卡車。她暗暗記下車號,費了好一番周折,才打聽到司機的住址。又費了好大勁兒,總算感動了司機,問出了海主任確實在建小洋樓的實情。
何鳳來省城上訪的目的,就是要把海主任蓋小洋樓的事兒問個明白。她不相信上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