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只好蒙緊被子,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這天,萬福祥讓樁子即日起夜裡看店。盛女說:“樁子還是個孩子,睡覺不知道顛倒……”
萬福祥不等她說完就把臉一沉,高聲呵斥:“尚未圓房就同居一室,成何體統?萬利來家大業大,容不得你們傷風敗俗丟人現眼!”
是夜,盛女獨守後院。亥時剛過,貓聲又起。
許是更深夜靜,萬籟俱寂,濾去了駁雜;也許是風輕月白,光潔若水,滌淨了蕪塵,遮掩與偽飾淡化了,一切皈依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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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萬福祥老闆(2)
盛女從聲聲貓叫裡,品出了少東家面瓜的腔兒,頓時幡然醒悟。
她麻利地將削泥刀揣在懷裡,聽到撥門聲響就猛地亮了燈,削泥刀在胸前閃著寒光。她恨恨罵道:“面瓜!你這個狗雜種!死了你的心吧,我活著是樁子的人,死了是樁子的鬼!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要再動一下門,我就死給你看!”
11.投奔大哥去(1)
公元20世紀30年代初
盛女拖樁子出走時雞剛叫頭遍。她明白自己是狼嘴邊的肉,躲過了初一未必能躲得過十五。
前日,萬福祥讓她模仿借鑑一件樣品:連體的亞當與夏娃,如同強極磁力作用於鐵屑,牢牢地吸住了她的眼球。她一眼即認出它出自大哥海水清之手。她的心也隨之一動,這麼說大哥還活著?
萬福祥沒有注意到盛女的表情,更不通曉她此時的心態,只顧自圓其說:“此珍品轟動一時,相當火暴,國內市場假冒者眾。為了購得一件正品,我派人不遠數千裡,風餐露宿,專程前往祁連山聖集。”
說者無意,聽者留心,這個祁連山聖集遂銘記在她心間。如今這茫茫人世間,大哥是她與樁子唯一的親人,不投奔他不依靠他,還能投奔誰依靠誰呢?別無選擇啊。
天漆黑,亂攪雨絲。遠處時現時隱的漁火,點點星星,或綠或紅。通往碼頭的小路如膏了油,盛女、樁子相依相攙,一步三滑,記不清摔了多少斤斗,才登上了守候多時的烏篷船。
雨夜的恩公河,莽莽蒼蒼,一無盡頭。咿呀槳聲,召喚著喧響的急流。
浪尖捧舉的小船,起伏顛蕩,有如一片孱弱的浮葉,隨時都會沉沒或破碎。盛女用繩子繫了樁子的腰,而繩頭緊緊地繞在她的手脖上。樁子暈船,這會兒的感覺像是被裝在玻璃瓶子裡。而瓶子被一條線急急地拉扯著,若沉若浮地疾遊。他覺得浪響充耳,水色彌眼,陰陽莫辨,世界盡染橙黃。
盛女雙手合十,翕動唇舌,嚶嗡不停。樁子聽出是《天主經》和《聖母經》。當年嫂子領他送聖燈時,也是這般姿態這般腔調兒。樁子不由一陣心熱,伸手抱緊了盛女的腰肢,屏氣聆聽。盛女的音色音韻和著浪喧浪響,滴滴潤注著樁子的心田,沉澱了多少年還記憶猶新,聲聲在耳。
“咱們這是去哪兒?”
“找大哥去,找到大哥就有好日子過了。”
“大哥在哪兒?”
“聽說在祁連山。”
“那是長城的北邊,能找到嗎?”
“能!咱們有嘴有腿,咋能找不到?”
“大哥還在籌措修水庫的錢吧?”
“當然,鄉親們不都這麼說嗎?等錢籌夠了,大哥就回來了。”
“我們跟大哥一塊兒回來修水庫。”
烏篷船溯流而上,飄搖風雨。抵達螺灣鎮時,正趕上一列火車臥軌喘氣,盛女拽著樁子爬了上去。車廂裡滿載著煤,盛女盤出個窯窩兒,裹樁子隱進去。
列車飛馳時,車風像鞭子,沾著煤屑猛抽猛砭,深入骨縫骨髓。樁子頰紫唇青,泣涕不已。盛女敞懷摟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