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讓黃泥鰍領人挖地三尺,一片斑駁的舊《中央日報》,作為夢想變天的鐵證,使樁子伯在一條窄板凳上立定三個通宵。
其間,樁子伯跌倒三次,磕得額青臉腫、鼻口躥血。
黃泥鰍還罰樁子伯將此報楷抄百份,榜示全村。樁子伯一反往日的冥頑,遂提筆命字,一絲不苟,竟廢寢忘食,樂此不疲。此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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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黃河大決口(3)
……茫茫黃泛區溝壑交錯,沙嶺起伏,蒿草遍野。漫流飛塵,愈演愈烈。一片荒煙,到處淒涼。古人云:“鳥飛不下,獸遷亡群”,“田園荒蕪,廬舍為墟”。用之黃泛區不惟不甚,且只能道其十之二三,昔日中原樂土,今時人間地獄……
樁子伯說他免遭或為魚鱉的厄運,全仗一隻吉普車輪子的內胎。他順水漂泊、懵懵懂懂記不清漂泊了多少晝夜後,被擱淺在一座荒崗上。
此處位於江蘇地界,瀕臨洪澤湖。
折回時,正值伏天,燥熱不說,還浮蕩著一股股難耐的屍臭,窒人鼻息。這種氣味,或稀薄,或濃烈,到處彌散,麻痺了樁子伯的味覺與鼻腔。否則這千里歸途,他沒準會窒息而死。他繞斷路,涉泥沼,最後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才駐足距蓮花山三十多華里的九龍口。
依姚佳之說,恩公祠一帶是“鍋底”的話,這九龍口就是“鍋沿”了。此時多處的黃水已基本退去,唯這裡滿當當的一“鍋”水,還無風三尺浪。恩公祠及蓮花村全沉溺鍋底,蹤影不見。
唯蓮花山突兀在浩渺的水域,一柱黛色的輪廓,託雲擎天,巍巍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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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刷碾盤(1)
公元20世紀30年代末
當郝國領人掘開黃河花園口大堤,還擔心再度淤堵,急調一個炮連用平射炮對決口堤頭狂轟濫炸時,盛女正在恩公祠的村頭“刷碾盤”。
這是我們老家一帶的風俗。
每逢大旱,恩公河兩岸十八鄉鎮的百姓,便推舉一位懷有身孕的少婦刷洗棄置村頭的碾盤。
此說紛紜,莫衷一是。有道是碾盤圓圓的為太陽,棄置村頭塵封土蒙,是對基督的不恭,用清水刷乾淨了,是對基督的懺悔;另一種說法是:承擔基督救世之命的聖神,被灰塵迷住了眼睛,看不到這方水土的河床乾裂、禾苗焦枯,只有洗去灰塵,聖神才會心明眼亮救世救人。
聖神為陽,陽則剛。刷碾盤是以陰柔克陽剛。因此,對刷者的推舉也就極挑剔極講究,要賢德要貌美,還要儀態萬方,溫柔似水。於是,刷者也就一如耶穌基督備受尊敬,舉家也隨之榮光。這頗有些類似當今時髦的選美,令年輕女子趨之若鶩。
正值子時,夜闌人寂。盛女一襲縞素,拎滿桶清水,姍姍走向村口。她心裡沸水滾燙,恩公河兩岸的鄉親們一致抬舉她,是因為她視榮華富貴如糞土,心淨手淨一身清淨,丟不掉鄉親離不開老家。
那日,燦爛的晨光穿過小白樓的窗欞照醒她時,她才意識到沒有睡在自己的床上,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清晰地記起了囂張了一夜的暴風雨,還清晰地記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做愛歷程。她是那樣的亢奮,那樣的投入,那樣的忘情,那樣的慾火難息。她要了還要,一共要了五次,直到彼此都成了一攤稀泥,才沉沉睡去。
在翻雲覆雨的當兒,她一直認為是樁子,是別開生面的樁子,是異乎尋常威猛的樁子,是堅強不屈的樁子。而此刻她才明白髮生了什麼樣的事兒——凌亂不堪的床鋪,她不著一絲的裸體,還有她的被隨手棄置枕邊的短衫短褲。短衫的一排扣子全掉了,短褲也從腰間撕裂了一道長口,足見當事者的迫不及待,這一切無不佐證著她有關鏖戰記憶的準確無誤。
此時的小白樓寂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