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寫信沒差,不過這不是給你個試的機會嗎?”頓了頓,又問,“你確定這封信無論寫好寫壞都不收錢?”
旁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蘇錚也忍不住笑了,她這才意識到現在快過年了,離家在外的人都準備著往家裡趕了,寫信報平安什麼的的確感覺是多此一舉。但也一定有不回家的人,更緊著想向家裡報信。
不過這些和她關係也不大,她既然要做就做好,現在只想把這第一封代筆信寫好。
她向徐老大借了點水開始研墨,磨出漆黑的濃墨。這幾天她晚上總偷摸到廚房去練字,磨起墨來也相當嫻熟,體內那種屬於另外一個人的習慣和能力,她漸漸已能掌握,不像一開始那樣,陌生而無措。
徐老大是個見過世面的,見了她斯文大方暗中蘊力的動作就暗暗點頭。
其他人覺得新奇也罷,看好戲也罷,都不說話了。
蘇錚一邊墨一邊問對面的年輕男子:“你叫什麼名字?”對方應該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所以她用的是很平等的語氣,一邊打量對方起色,微胖,氣色精神又好,看來過得不錯。
“張丙。”
“張炳?”蘇錚一頓,不由自主想起那天那個琅家的馬車伕,那樣囂張跋扈不屑低頭一視的做派,心中不免有些異樣,“哪個炳?”
“甲乙丙丁的丙。”張丙一臉神氣,好像為認識自己的名字是而自豪似的。
蘇錚淡淡“哦”了一聲:“那你在家裡一定是排第三了?”
“是啊,上頭兩個哥哥,但是下面就沒有弟弟了。”
“家在哪裡?家裡什麼情況?為什麼出來做工?多久沒回去了?想跟家裡說些什麼?這些都說來聽聽。”像怕人家不高興,她抿嘴笑,“別嫌我麻煩,瞭解多一些,用什麼調子和口吻來寫這份信我心裡才好有個譜。”
張丙果然不高興,但聽這麼解釋,面色稍平,嘀咕了句“麻煩”,還是一一道來。
坐在一邊看熱鬧的徐老大眼底卻閃過一抹光彩,看蘇錚的目光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興味。
蘇錚已經沾墨落筆。
被應試製度磨練出的文筆,考場作文一揮而就的水平,不見得華麗婉約,也沒有什麼之乎者也,全是白話簡潔易懂,給樸實老百姓看卻是正好。
不出一刻鐘,蘇錚收筆,拾起紙在風中晾了晾,交給張丙,隨即想到他不識字:“不如我給你念念?”
張丙忙搖頭,私底下扯了扯徐老大的袖子,徐老大笑罵:“你小子就是麻煩”,對蘇錚道,“若不是衙裡規定我不能給他們寫信,他們一個個都得纏上我,我去給他念念。”
說著把張丙帶到棚子外面去了,蘇錚不經意一瞥眼,發現徐老大的右腳是跛的,坐著沒發覺,一走路就暴露出來了。
“徐叔如果不是腳跛了也不至於領著這樣一個閒差混日子。”一個聲音說道,蘇錚抬頭看看悵然的三奇,三奇見她看來,便解釋道:“徐叔以前是船老大,滿天下跑貨,大江大海里的一把手,道上的人沒有一個不敬畏有加的。”
與有榮焉的語氣,似乎從中可窺見曾經風光盛極的景況,可蘇錚敏感,聽出了深深遺憾和一絲尖銳的怨恨。
頓了頓,三奇撓撓頭又恢復那憨憨的樣子:“不過你也不賴,我就沒見過誰比你字寫得還好看。”
蘇錚謙虛了兩句,心裡卻湧起一股怪異感,轉頭去看徐老大一瘸一拐的背影。
正想著,那邊岸上卻傳來一陣吵嚷,一個尖聲怪氣的聲音道:“喲,杜仲,還真讓你找到一個冤大頭了。可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只顧把自家這批貨運出去了,可叫丁老三以後在庚溪鎮怎麼混?這樣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傳出去永年製坯廠百年的名聲往哪擱?”
“別瞎說!杜掌櫃對我有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