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的話準確地說中了她的心事。
杜仲看她神情有鬆動,又加一把力道:“況且,去了永年也不一定會和尹二少碰面。”
“你可知道,像永年這樣的大字號,全縣多處都有作坊、泥場和店鋪,主要製坯的地方多是設在外郊,合採礦、煉泥、製坯、燒煉為一體,其後再送到外面或拿到鎮上進行販售。你如果肯過來,可不是去長興街的店鋪裡幹活,而是要去鎮西的球山泥場。”
“球山泥場?”蘇錚眉心微皺,這個地方,真是聽都沒聽過。
“那裡是誰管理的?”
杜仲笑道:“正是十二少爺。”
正月的尾巴,天依舊早早地黑了,尚帶著冬日寒氣的風吹得竹林嘩啦啦地響,如一副癲狂的灰暗色水墨畫,暗暗地有點唬人。
吃過晚飯,洗了臉和腳,蘇錚關緊院門和各個房間的門,然後鑽進自己的東次間,趕快先爬到婉約和糰子的大床上。
被窩已經被他們捂得暖烘烘,蘇錚冰冷冷的腳一伸進去先把糰子凍得哇哇大叫。
“臭小子,讓我暖一下不行啊。”蘇錚佯怒地用腳掌夾住糰子的腳丫子,小孩子的體溫要高一些,靠近這個小小的人就覺得他周身暖融融的,剛洗過一天的頭髮有種皂莢清香,又毛茸茸的很柔軟,讓人很想狠狠蹭上幾下。
糰子咯咯笑著躲避,躲了幾下看躲不過了,就很大方地說:“好吧好吧,你來暖吧。”
蘇錚和婉約又笑,蘇錚問糰子:“今天在錢爺爺學了什麼?跟大姐說說。”
“是一首詩,叫做《春日》。”
“春日啊?”蘇錚回憶著,自己小時候背過不少這樣的詩吧,現在想來是題目內容搭不上了,她感興趣地問,“背來給大姐聽聽。”
糰子小臉微微發紅,好像是害羞的樣子,不過他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好吧,那大姐二姐你們好好聽著哦。”很嚴肅地清了清嗓子。
蘇錚和婉約看他這副傲嬌的小樣,都忍不住想笑,蘇錚豎指在唇前,示意她先聽完。
只見糰子坐正了小身子,一臉認真地微微繞著腦袋道:“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婉約聽得兩隻眼睛亮亮的,蘇錚愣了愣,用力鼓起掌來:“厲害厲害,字正腔圓,精神飽滿,糰子真棒。”她抱了抱他,問,“錢爺爺今天這了你這個?七言絕句會不會太難了?”
“錢爺爺本來要教更簡單的,是我想到大姐總說春天到了,所以想學一首春天的詩,大姐喜歡嗎?”糰子仰頭忽閃著黑亮的睫毛一派天真又期待地問。
蘇錚微愣,這才發現這個弟弟長得真是很漂亮,黑黝黝的眼珠就好像黑葡萄,在燭光下一閃一閃,好像最純淨的行程。蘇錚覺得自己心都軟了幾分,摸摸他柔軟的頭髮,道:“喜歡,喜歡極了,不過僅此一次哦,以後還是錢爺爺教什麼你就學什麼,直到你長大了,能夠自己分辨先學哪個好,哪個可以不學,知道了嗎?”
“知道了。”
蘇錚半摟著他道:“我們糰子這麼聰明乖巧,等到了三月,學堂開始招新學生了,糰子也去唸書好不好?”
這裡的學堂若是低階的,就是給孩子上學啟蒙的,也有開學放假一說,因為要和每年的春試錯開,春裡都是差不多三月份才開始招收新學生,當然半途入學的也有,但那要走關係,準備禮物,孩子還要經過特別的考試。反正糰子還小,蘇錚也不想他變成特別的那一個,索性就等到三月,和別的孩子一起入學好了。
現在嘛,因為錢爺爺以前是做賬房的,有一把學問和見識,毛筆字又寫得很不錯,比蘇錚那手來自蘇平安、顯得很稚氣的字可好看多了,他又喜歡糰子,所以糰子現在每天都要去跟錢爺爺練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