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溫和的說:「你不是一直要我辭職嗎?」
「你真的肯守在家中?」
我點點頭。
他凝視我,俊超有圓圓的孩子瞼,圓圓的大眼,永遠長不大似的。
「大頭,」我趁著酒意說:「我愛你。」
他沒好氣的說:「去睡吧。」
「現在我可以晚些睡了,又不用上班。」
但是一頭栽倒在床上,馬上昏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頭痛不在話下,一張臉上化駐一塌糊塗,身上還穿著廿四小時的衣服。
我連忙進浴間沖洗,泡在暖水裡鬆弛一下。
包著濕頭髮出來,吹乾,換上乾淨的衣服,一抬頭,看見俊超站我面前吸菸鬥。
菸絲特有蜜糖的香味,令我精神一振。
我問:「你不去上班?」
「我已經下班了。」
「什麼?」
「下午四點了,小姐,你睡了十二小時。」
「我的天。」我搔搔頭皮。
「來。」他拉起我的手,走到客廳。
我呆住了,鮮花、餐具,連蠟燭都早已點起,還有一盒禮物。
「嘩!」我懷疑自己的雙眼,「這是什麼?」
「拆開來看看。」
我拆開來,原來是我想買了五年的鑽石胸針。
「這是怎麼回事?」我瞠目。
俊超笑說:「與人競爭,總得加把勁,出點花樣。」說完看牢我。
我呆住──他知道──知道多少?
「我,我可是沒有對不起你。」
「我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若真是個呆子,怎麼娶得到你?」
喲,一張嘴也乖起來了。
「俊超──」
「不必多說,我全明白,以後我亦會檢討自己,現在先讓我們來慶祝。」
「慶祝什麼?」我問。
「慶祝我娶得一個好妻子。」
「呵俊超!」瀟瀟雨美美是那種「今天下雨,我不想出來」的人。
所以畢業後一直沒找事做,連到她父親公司去幫忙的興致都沒有。
對著這樣一個女朋友,有時候啼笑皆非。
她家並不是大富之家,但很寵這個女兒,有三個哥哥也都事業有成,疼愛這個妹妹,美美生下來是天之驕子,成年後有點過份,但因為她長得可愛的緣故,大家都包涵著她。
今天又下雨,美美說:「我不來了。」
「人都約好,怎麼可以不來?」
「推了他們,我不想在下雨天洗頭與應酬。」她懶洋洋的說。
我看看鐘,已經十二點多,電話中傳來悠揚的音樂,幸福的美美在家享清福,大概是剛起床。
天國與地獄,我們寫字樓里老闆在咆哮,電話鈴在響,打字機在操作,一百個客人擠在大堂中等候安排。我服了美美這種福氣是與生俱來的,無法妒忌。
「那好,我們再聯絡吧。」
她嬌憨的說:「太陽放大假,下雨下足十二個月。」
是的,像英國。
我放下電話,思想飛出老遠去,那時候念書,天天這個樣子陰沉下雨,我與智子步行去上課。
智子。
與美美完全相反的一個女孩子,後來我們分手,我回來香港做事,她繼續攻讀。
我記得她。她有一件橙紅色的雨衣,在陰天中特別觸目,映在公園一片濕碌中,襯著滴滴水珠,臉蛋神采飛揚。
在我心目中,她是美麗的。
但那個時候,學業未成,何以成家,我們並沒有進一步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