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嬌縱的女孩子,典型的香港千金小姐,動不動便生氣的,而且一氣便決定氣很久,我不敢得罪她,因為我很喜歡她,那一日她興致勃勃,親自捧了兩打紐西蘭玫瑰花到我辦公室,卻剛剛碰到米凱拉。
米凱拉穿看一件皮大衣。那件皮很舊很殘,幾乎跟她的面孔一樣,她也不敲門就進來,一進來便坐在我對面。我的女朋友轉頭看看我。
米凱拉叫我,「王——」然後她也看到我的女朋友,怔住了。
我很生氣,這洋女人彷彿像吃定了我似的,我馬上對她說:「你是誰?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來?」
米凱拉很吃驚,她口吃地:「我——」
我女朋友說:「我出去與你女秘書說幾句話……」
「不!」我拉住她,低聲說:「我與這外國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女明友嫣然一笑:「我知道,我看得出來,因為她怕你,如果有把柄在她手中,就變成你怕她了。」她拉開門,「你們談一談,我在外面吃杯茶。」她還是避出去了。
我很不耐煩的對米凱拉說:「你想我如何幫你?」
「我病了。」她低聲說。
她沒有說謊,看她樣子也知道是生病。
「我沒有錢。」她又低聲說。
我嘆口氣。「你是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我問。
她不出聲,低看頭。耳根沒擦到汾,露出一種蠟黃的顏色。
我默默拉開抽屜,默默數了五千元現款,我輕輕的開啟她手袋,輕輕放進去。
我靜靜的看看她,她抬起頭夾,眼睛裡那種灰藍像是褪了色,閃看淚光,然後哽咽地說:「謝謝。」她站起走了。我送她到門口。
女朋友轉頭說:「問題解決了?」
我點點頭。
女秘書說:「我已經把來龍去脈都告訴朱小姐,朱小姐說,王先生是清白的。」
我看我的女朋友,她向我笑笑。
但不知怎麼的,我心中有米凱拉蒼白的影子。
我想,不必記掛她,是她自己不學好。
米凱拉拿著我的五千元,又過好一段日子不見人。
坦白的說,我想念她。
她不是一個本性壞的女人,她只是沒得到一個比較好的機會。她很彷徨,又沒有人能給她切實的幫助。
她患的……不知是什麼病。
有一次中午在中環,人擠人地過馬路,我忽然看到一個短短金髮的外國女郎,猛地一瞧,以為是米凱拉,不知為什麼,非常高興,急急趕上去,手幾乎沒搭在她肩膀上,但是金髮女郎一回頭,我發覺認錯了人,心中的失望大得驚人,心直沉下去。
為什麼?我竟是這麼想見米凱拉嗎?
陌生的金髮女郎對我微笑,我目送她走開。
我真的想見米凱拉?一個像她那樣的浪蕩女子,有什麼稀奇,一毫子一打,香港要多少有多少,晚上到尖沙咀去兜個圈子,我包你不會失望。
我真正的不明白自己。
遇不久我與我的朱小姐鬧翻。更加使我覺得那次對待米凱拉過份不周到不禮貌,幾乎當她是乞丐,她恐怕不會原諒我,但是我又是否還能見到她?
初春的天氣潮濕,天空的顏色就以米凱拉女大公的眼珠。
我撐著傘自車裡出來,回到公司,女秘書正在拆信。她說:「王先生,你看看這封信!還有一張支票!」
我順手接過來。信是德國寄出的,一張萬國寶通銀行的支票,港元七千正,米凱拉附有一張便條。糙率的英文說:「謝謝你的慷慨,我的環境已經大好,負債應該清償,謝謝你,你對我非常好,助我渡過難關。」
「支票存進去嗎?」女秘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