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你的班主任張老師找我談過話了,讓我不要再跟你有任何私下接觸,哪怕在教師辦公室也不行。”
“張鳴松?”司望用指尖在窗玻璃的白氣上畫出一條狗,“他憑什麼?”
“下午,校長也找我談過了,說的是相同的話,這是學校黨委會討論的決定。”
“每個人都這麼說嗎?”
“包括所有的老師與學生,很快你媽媽也會知道的。”
“可這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沒有明天?”
她又俯身給窗戶吹上一團白霧:“如果,今晚就是世界末日,那該多好啊——對不起,這不是一個高中教師該說的話。”
“小枝,那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沒有結婚?肯定有許多男人追過你吧?”
“你想讓我回答什麼?想說我一直沒忘記申明老師?對他的死懷有內疚?你錯了,對於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根本就不算是什麼!”
“你說謊。”
歐陽小枝捏了捏他的鼻子,彷彿他還是個小學生:“等你長到我這個年齡就會明白了。”
“別忘了我比你大七歲。”
“住嘴——”
還沒說完,司望已緊緊地吻住了她的嘴。
短暫的掙扎與反抗後,小枝漸漸柔軟下來,他喘著氣說:“對不起。”
“我警告過你——任何男人,一旦過分地接近我,他就會死的!”
她的嘴唇剛被司望咬破,正在淌著血,說出這句話真像女吸血鬼。
“能告訴我原因嗎?”
“其實,小枝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叫什麼名字不重要,比如我既是司望,又是申明。”
“我——原本是個棄嬰,被人在蘇州河邊的垃圾桶裡撿到的。我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更不知道從幾歲開始,我就跟著一群流浪漢四處漂泊,每天飢一頓飽一頓,直到差不多十一歲,來到南明高中對面的那片棚戶區。我幫著大家撿垃圾為生,活在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世界裡。我因為飢餓偷了塊雞腿,就被你的同學們關進魔女區,要不是被你救出來,恐怕就在地底成為一具瘦骨嶙峋的屍體。”
“至今我仍記得你那時的臉。”
小枝把頭靠在窗玻璃上,就像飄浮在空中:“那時我連名字都沒有!雖然,被關在地下那幾天裡,我有強烈的求生慾望,也非常感激你救了我的命。可是,當我回到流浪漢中間,繼續每天要撿骯髒的垃圾,嚥著又冷又硬的饅頭,時不時還要捱打,我就怨恨你為什麼要救了我?讓我無聲無息地死在地下豈不更好?這樣所有痛苦就一筆勾銷了。”
“你想死——所以?”
“對不起!那場火災是我造成的!是我用一根火柴,點燃了屋子裡的一堆垃圾,我只想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燒死,根本沒想到還會有其他人遭殃。我只有十一歲,太天真也太愚蠢了,沒想到火勢蔓延,眨眼就不可收拾,把整片棚戶區都點著了……”
她閉上眼睛,眼淚從兩頰滑落,似乎又被燒得滾燙起來。
“那是1988年6月,晚上我們所有同學都出來了,消防車還沒趕到,我聽到烈焰中不斷傳來呼救聲,便奮不顧身地衝進去——其實,我不是來救你的,而只是想衝進去,裝作要救人的樣子,哪怕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你不怕被燒死嗎?”
“我不怕!因為再過幾周就要高考了,要知道那年頭考大學有多難?何況我報考的是北大中文系,全國有幾萬個高才生在搶一個名額!面對大火的瞬間,我想若能見義勇為,哪怕只救出一個人,也許就能獲得被保送的機會。其實,我才是最自私的人!高三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幻想這場大火,或者突如其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