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他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就會餓死的,你們這些死人!”說完後跑過去從他們的盤子裡抓了兩個饅頭,奪了一雙筷子,端過一盤菜給我,讓我快吃。花茸的舉動讓大師傅目瞪口呆!這女子也太厲害了,從人家手裡奪東西!但當他們聽說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時,滿腔的怒火又降了下來。
“為啥不吃?絕食嗎?”一個胖師傅問。
“天下大雨,洛河發水回不去,拿不來乾糧,你讓他吃啥?!”花茸杏眼圓瞪,看著幾個大師傅,似乎要把他們吃掉。
我拿著饅頭,手抖得很厲害,突然覺得不餓了,也不想吃。
“趕快吃啊!你怎麼不吃呢?我這裡有飯票,不白吃他們的!”花茸以為我不好意思,拿出飯票便扔到案板上。
然而我真的吃不進去,也不想吃。我只覺得眼前發黑,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我聽見花茸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打著點滴。父親就坐在我的身邊,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額頭,眼圈微微發紅。見我醒來了,臉上綻開了笑容。
“平剛醒來了!”花茸的聲音。
“醒來就好。”父親長吁了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平剛你真是個犟熊!十六七歲的人了,沒啥吃的你咋不跟我說?硬撐著捱餓,真是的!”花茸不滿地叨叨著。
那次捱餓事件後,花茸幾乎每天都會來我們的宿舍看我,生怕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她經常打了飯端過來跟我一起吃,我覺得不好,但拒絕了她就惱。後來的日子我每週還是跑回去背饃。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父親就會提前給我準備乾糧,然後託人捎到學校裡。
小叔承包山上的荒峁後,和鳳鳳一起夜以繼日地在山上勞作。孩子奶奶替他們照看,有時就帶到山上去。小叔在山上打了一孔土窯,一家人大部分時間就呆在上面。經濟林見效很快,嫁接上的一些梨樹、棗樹已經初見成效,當年就收回了一些成本,等著看笑話的人都有些失望。幾年後,蘋果樹、杏樹、桃樹都開始結果子了,秋後賣了蘋果,小叔還清了所有的借款,還用剩餘的錢在溝口修了三間平房。平房裝上了明亮的玻璃,屋子裡面和外面一樣亮堂。封頂的那天村裡的人都來了,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年的時間,小叔東明成了梁家河最牛氣的人,比薛大毛還要氣派。
小叔的發家讓拴狗很不自在。那段時間他食無味,寢難安。看著小叔窗明几淨的房子,一家人樂呵呵的,自己至今還孤身一人。一股蒼涼的感覺讓他眼睛發紅,腦子發悶,心裡堵得很難受——憑什麼啊?鳳鳳曾經是我的女人啊,你梁東明摟在懷裡就心安理得嗎?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拴狗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半夜的時候便一個人來到山上,看著隨風搖曳的果樹,拴狗的心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山上有很多修剪下來的樹枝都乾透了,用來燒火很好。拴狗於是就想撿一些帶回去。月光籠罩下的山林靜謐寂悄,地上的樹枝很多,不一會兒就撿了一大堆,夠一個人背了。拴狗回去拿了一根繩子,準備把那些柴禾揹回去。但他路過小叔家新房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主意。剛剛落成的新房還沒有住人,在月光下顯得很扎眼。拴狗抱了一捆麥草來到山上,把麥草放在剛才撿好的乾柴上,劃了一根火柴就點燃了。
山上的風很大。果樹的周邊都是灌木叢,草木旺盛,火勢很快就蔓延開來,整個山林變成了一片火海。拴狗有些害怕,於是趕緊溜了回去。火光把整個梁家河映得透亮,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這時山上傳來女人淒厲的叫聲,接著是孩子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