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水變得多髒。女僕為她洗去臉上的血汙,刷淨背上的塵土,將漿洗的頭髮梳成濃密的棗紅髮卷。除了下令,珊莎不和她們交談:她們是蘭尼斯特家的僕人,不是她自家的人,她不信任她們。穿衣服時,她特地揀了那件綠絲禮服,正是比
武大會當天穿的那件。她記得那晚席間喬佛裡對她有多殷勤,如果她穿上這件衣
服,或許能讓他聯想起來,對她溫柔一點。
打扮完畢後,她坐下等待,喝了一杯酪乳,啃下幾塊甜餅乾,暫時止住胃裡的翻
騰。到馬林爵士來找她時,已經日當正午。他穿上了全套純白甲冑:精工金線白鱗
甲,高頂黃金日芒盔,護膝、護喉、護手和長靴都是閃閃發光的鐵鎧,還有一襲厚重
的羊毛披風,裝飾著黃金獅扣。他的頭盔除去了面罩,顯露出冷峻的臉;兩個大眼
袋,一張寬闊而乖戾的嘴,鐵鏽般的頭髮裡夾雜著幾許灰白。“小姐,”他鞠躬道,仿
佛不記得自己三小時前把她打得滿臉是血。“陛下吩咐我護送您上朝。”
“如果我拒絕,他有沒有吩咐你打我啊?”
“小姐,您這是在拒絕麼?”他看她的眼神毫無感情,對他稍早造成的淤傷無動
於衷。
珊莎突然明白,他並不恨她,也不愛她,他對她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對他來
說,她不過是個……東西。“不是,”她說罷起身,心中好想瘋狂發怒,狠狠地揍他,就
像他打她一樣,她要警告他,等她當上王后,他若再敢動她一根汗毛,便將他永世放
逐……但她心中依然記得獵狗的話,所以她只說:“我將謹遵陛下的旨意。”
“我也是。”他回答。
“是麼……可是,馬林爵士,你不是真正的騎士。”
珊莎矢口道,桑鋒·克里岡若是聽了這話,準會哈哈大笑。換做其他人,或許會咒
罵她,或許會警告她閉嘴,甚或懇求她原諒,但馬林·特蘭爵士什麼也沒做,因為他
根本不在乎。
除了珊莎,供旁聽的樓臺上空無一人。她低著頭,強忍淚水,看著下面的喬佛裡
端坐鐵王座,自以為公義地裁決國事。十件案子,有九件他覺得無聊,便把它們統統
交給御前會議,自己則在寶座上焦躁不安地動來動去。貝里席伯爵、派席爾大學土
和瑟曦太后忙個不停,但當國王偶而決定親自出馬時,連他的母后大人也左右不了
局面。
有個小偷被拖上來,他吩咐伊林爵士在王座廳裡當場剁下他的手。兩名騎士對
某塊地產生紛爭,上朝請他定奪,他則下詔令他們明日決鬥解決,並且補上一句:
“至死方休。”有個女人跪地乞求一位因叛國罪而被砍頭的男子的首級,她說她很愛
他,希望能讓他全屍下葬。“你愛叛徒,說明你也是叛徒。”喬佛裡說,於是兩個金袍
衛士把她拖進地牢。
生著一張青蛙臉的史林特伯爵坐在議事桌末端,身穿黑天鵝絨外衣,肩披閃亮
的金縷披風,國王每下一個判決,他就點頭稱是。珊莎仔細地看著他那張醜臉,想起
他當時如何把父親按倒在地,讓伊林爵士斬首示眾,心中只盼能狠狠地報復他,希
望哪個英雄能把“他”也按倒在地,斬首示眾。但在她心底,有個聲音卻在低語:世上
已經沒有英雄了。她1藝起培提爾伯爵從前在這個大廳裡對她說的話,“小可愛,人生
不比歌謠,”他告訴她,“有朝一日,你可能會大失所望。”看來在現實生活中,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