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方下過一場雨。
雨水似將夏日的炎熱都洗沒了,只剩溶溶流雲,習習涼風。
柳沛晴側躺在碧紗櫥中,似睡非睡,將醒未醒。
柳夫人林氏就守在女兒身邊,坐在桌邊看她早上臨的字帖。
突然間,外頭人聲響動,林氏聽到守在門邊的大丫鬟榮雲輕輕喚了一聲“老爺”。
林氏也不起身迎接丈夫,只往門邊瞧了一眼,復又低頭去看手中女兒的課業。
少頃,一位身著玄色盤領窄袖大袍、頭戴烏紗的中年男子便闊步邁入屋中。正是一家之主柳敬元。
此時林氏方才起身,輕聲喚道:“老爺回來了。”
扶著丈夫在桌邊坐下,林氏又命榮雲去泡茶來。
柳敬元取了夫人放在桌上的字帖隨意翻了兩翻,扭頭看向碧紗櫥,問:“晴兒睡著了?”
正巧榮雲端了茶來,林氏親手給丈夫拿到手邊,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夢中的女兒,笑了笑:“吃完飯拉著我說了好一會兒話,剛剛才睡下的。”
柳敬元微微頷首,不再說話,取茶來吃。
林氏讓榮雲來收拾了桌上柳沛晴的課業,扶桌坐下,看著丈夫,問:“今日李翰林來尋你,可還是為了晴兒的事?”
柳敬元點點頭。
林氏略想了想,說:“說起來李翰林家的小公子與晴兒年歲相當,模樣生得周正,性情又好……聽說文章做得也不錯……老爺怎麼就不肯允了他家?”
柳敬元蹙了眉,伸出食指在桌上輕輕地磕了磕,方答:“李修言是開罪了皇上,勒令停職回鄉的……天心難測,他此後能否起復,難說。”
說著柳敬元又看了女兒所在之處一眼,接著道:“我柳敬元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會拿她的幸福來賭。”
父母愛女之心是一樣的,聽丈夫如此說,林氏便不再提這李翰林家,只沉眉苦思,半響才開口:“那想來這江南,再也沒有能入得了你我之眼的男兒了。”
柳敬元輕嘆一聲,覆住林氏放在桌面上的手:“晴兒也才十三,慢慢相看便是了……”
林氏也無其他頭緒,只能認同:“門第低些也無妨,重要的是人好,待咱們家晴兒好。”
說著,林氏似想起什麼一般,有些遲疑地,同丈夫說了一個人:“我大哥的獨子林熙,今年十五了,也還沒定親。”
此時在榻上裝睡的柳沛晴聽到這個名字,似耳邊一道炸雷滾響,炸得她腦中轟鳴,眼前金光四迸。
哎喲我的親孃,您確定要把我和林熙那個小王八蛋湊成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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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自己這個遠在京城的表哥,柳沛晴頭一件想起的事情,就是外祖母六十大壽時候,他把自己推下湖裡的事情。
那時候她才七歲,難得進一回京,正在涼亭裡吃著之前未得吃過的宮廷點心不亦樂乎的時候,小王八蛋林熙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手裡還舉著一隻直吐信子的小青蛇。
當時柳沛晴正巧吃了一枚綠豆糕,點心餡兒沾了口水漲得滿嘴都是,咽又咽不下去,吐又不能吐出來,只能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圓眼睛,努力分批次吞嚥。
沒從柳沛晴臉上看到意料之中的駭色,林熙看看手裡的小青蛇,又看看她,迷茫發問:“你不怕嗎?”
柳沛晴好不容易將滿嘴的綠豆餡兒嚥了下去,又喝了一大杯水,也不管這個頭一回見的表哥,只扭頭四下看看有沒有人。
很好,跟在兩人身邊的大小丫鬟都被這小蛇給嚇得跑的跑暈的暈,現場沒有第三者。
柳沛晴當即伸出手,將青蛇從林熙手裡奪過來,三下五除二絞成了一條麻花,然後扯了林熙的衣領,把這條小蛇塞進去。
林熙顯然被柳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