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重大,褚戈不得不繼續撐下去。他太老了,儘管螭龍的血脈讓他熬過了歲月的摧殘,但人類終究不能跟妖族相比,某種意義上,他的身軀早就“死了”,活下來的僅僅是一堆沒有生機的死肉,若無螭龍血脈維繫,早就土崩瓦解,化作飛灰了。
他需要休息。
周吉察覺到他的異樣,但他什麼都沒說,如果褚戈願意撐下去等天祿出現,隨他,他不說服,也不勉強。
無涯殿內安靜下來,周吉慢條斯理吃著並不可口的酒菜,褚戈垂著腦袋昏昏欲睡,董千里憂心忡忡守在一旁,幾度欲言又止,她有些不滿,又無可奈何。她出身於一個荒涼的小村落,四下裡為妖物包圍,隔三差五挑幾個村民,就像從圈欄裡拖幾頭豬羊,當著眾人的面茹毛飲血,
生吞活剝,六七年間,父母族人先後被妖物吞吃,她長得瘦弱,僥倖逃過一劫。村落里人丁稀少,妖物決定不擇肥瘦,盡數吃了,遷往他處覓食,生死之際,是師尊將她從血淋淋的爪牙下救出來,帶回道門,收她為徒,撫養她長大。在董千里心目中,師尊是天,是主,是父,她以侍女自居,修煉之餘寸步不離,想其所想,感其所感,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元氣鼓盪不息,無涯殿劇烈搖晃,懸於頭頂的明珠砰然碎裂,光芒黯淡,大殿內陷入一片黑暗。董千里扶住師尊,眉頭緊鎖,褚戈拍拍她的手背,輕聲道:“無妨,是那天祿來了。她怨氣不小。”
話音未落,虛空豁然中開,天祿四蹄生風跳將出來,輕盈得像一陣風,四處流動,頭頂犄角閃動著磷火,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璀璨的星光,照亮了她的輪廓,女體曼妙,鹿身矯捷,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褚戈長長嘆了口氣。
天祿抬眼望去,卻見一個猥瑣的胖道人,把玩一小截鹿角,揉來捏去,頓時怒從心中起。她與清明不同,心高氣傲,受樸天衛驅使,殊為不甘,好不容易熬到他壽元耗盡,又被強行留下一截犄角,承諾扶持道門一脈,始得脫身,哪裡肯再受羈縻。褚戈止步於劍絲關,鹿角在手,也奈何不了她,但這面目可憎的胖道人卻神通了得,足以將她制服,她氣急之下,縱身一躍,頭顱驀地崩散,無數劍絲結成大河,席捲而去。
周吉毫不憐香惜玉,舉袖一拂,青、黃、赤、黑、白五道神光一刷,天祿砰地摔倒在地,像一隻空布袋,頭昏眼花,半晌爬不起來。
褚戈搖搖頭,天祿縱然厲害,又如何是洞天真人的對手。他深知此女高傲,側過頭去不看她的狼狽相,低聲囑咐了徒兒幾句,董千里匆匆而去,又匆匆而還,取了數串明珠,一一懸於大殿內,驅散了濃稠的黑暗。
喘息良久,天祿才回過神來,她慢慢爬起身,瞪了褚戈一眼,又盯著周吉,怒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
周吉直截了當問道:“關長蟲現在何處?”
天祿微微一怔,秀眉微蹙,反問道:“你將我喚來,難不成是為了關長蟲?”
“不錯。”
天祿牙咬得格格響,
滿肚皮委屈,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急於動手,一腳踢在鐵板上,這滋味委實不好受。
此女畢竟是師尊留下的劍靈,於情於理,都須照應一二,畢竟道門一脈傳承,也缺不得她相助。褚戈有氣無力咳嗽一聲,提點道:“這位上師是周真人,有事相詢。”他把“真人”二字咬得重而清楚,天祿心中一凜,下意識望望他,卻見褚戈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上師,真人,他在暗示,這胖道人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洞天真人。
周吉毫不顧惜她的心態,又問道:“關長蟲現在何處?”
天祿一丈水退了八尺,不敢再執拗,道:“他潛入了崑崙山,在流石峰左近逗留不去,尹陌北盛精衛以降,手下有頭有臉的羽翼傾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