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的尖嘯聲驚動了清淨子,他從入定中驚醒,皺眉傾聽片刻,長嘆一聲,起身出得後艙,在一干船員敬畏的目光下踏浪飛遁,直奔“海蛇島”而去。清淨子出身“墜陽穀”,原是大夏頗有名望的修仙宗門,道統悠久,底蘊深厚,可惜八百年前因理念不合,分裂成制器和煉丹兩支,各據山頭,以鄰為壑,雖不至“老死不相往來”,明爭暗鬥在所難免。
雖然分作兩支,畢竟同出一源,又同在“墜陽穀”,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比外人多了幾分親近,況且煉器煉丹互補有無,兩支弟子私下裡交易頻繁,師長也樂見其成,睜一眼閉一眼。那骨笛之聲,乃是制器一支示警求援的訊號,清淨子本可裝作不知,思忖下來,還是決定去看上一看,畢竟同為“墜陽穀”修士,理當幫襯一二。
無移時工夫,清淨子便踏上“海蛇島”,匆匆見過糜氏夫婦,卻見糜道友正炮製一條粗如水桶的海蛇,連肉帶骨吃得不亦樂乎,心中嘖嘖稱奇,妖氣如此濃郁,當是修持了千八百年的厲害角色,流年不利,淪為他腹中食。
他坐到篝火旁,接過申元邛遞來的海蛇肉,嚐了嚐滋味,從袖囊中取出美酒與他分享,有意無意問起適才的骨哨聲。申元邛將來龍去脈略說了幾句,清淨子神情有些凝重,想了想,猶猶豫豫道:“那三條海蛇侍奉的‘盧師’,只怕與貧道師門有幾分淵源……”
申元邛“哦”了一聲,並不感到詫異,人生何處不相逢,因緣聚會,連九天玄女都改頭換面與他們同行,偶遇清淨子的同門也不算稀奇。清淨子不願因小失大,將師門的變故一一道來,據他所知,制器一支姓“盧”的師兄弟寥寥無幾,習慣賜下法寶使喚妖物的,多半是盧望子。那盧望子乃是被人遺棄在山中的孤兒,得母狼照料長大,後拜入“墜陽穀”修煉,性情古怪,時不時獸性大發,不可理喻,但他頗具制器的天分,每每有神來之筆,師門對他極為包容,不知做了多少善後之事。
清淨子與盧望子不熟,只因他太過另類,才有所耳聞。申元邛並不在意,盧望子來也罷,不來也罷,與他無關,他只顧享用海蛇骨肉,推動“食餌術”洗煉皮肉筋骨,孜孜不倦修持,花費一日一夜光景,將三條碩大的海蛇吃得乾乾淨淨,才拍拍雙手,動身往“海蛇島”腹地行去。
翻過嶙峋溼滑的礁石,山巒鬱鬱蔥蔥,起伏如波濤,三人履險如夷,徑直來到主峰腳下,仰頭望去,端是好一座高崖,亂石層疊,青苔斑駁,古松如虯龍探出身來,千姿百態,氣象森然。清淨子眯起眼睛打量許久,未曾發覺異樣,肚子裡轉著念頭,扭頭向申元邛試探道:“糜道友看這‘海蛇島’,可是另藏玄機?”
申元邛道:“聽聞這島上生有一根青蘿仙藤,不知是真是假,姑且尋上一尋。”
清淨子聞言精神一振,雖不知青蘿仙藤究竟是何物,機緣湊巧,見者有份,糜道友出手向來大方,分潤一二當不在話下。無功不受祿,他主動請為先驅,登山一探,尋找仙藤下落,申元邛順水推舟答應下來,清淨子擅長採藥,有他出力,可省下一番手腳。
大凡仙藥所生之處,多半有異蟲異獸守護,清淨子對此頗有經驗,他從袖囊中取出玉盒,喚醒青背蠶蟲,命其噴出一縷繭絲,隨風飄搖升空,絲縷不絕,宛若無窮無盡,末端黏在山頂,漸粗漸韌,化作一道登天之索。他伸手試了試,確認穩妥無誤,這才念動咒語,腳下騰起一團雲霧,托起他扶搖直上,一路往山頂飛去。
清淨子不急不緩,時不時按下雲霧,細細搜尋仙藤的蛛絲馬跡,越看越覺得詫異。有道是“高處不勝寒”,雪線之上寸草不生,然而“海蛇島”只是浮於海中的一座孤島,主峰雖高,終不能與崇山絕峰相提並論,為何上升不足十餘丈,生機便急劇凋零,視野所及盡是濯濯童山,連青苔都不生。
他心中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