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神劍本是普普通通一根凡鐵,有上尊大德立於諸天萬界之上,將一縷神念投入光陰長河,與劍相合,種下因緣,埋在落花島下不知多少年,孕育靈性潛滋暗長,乃至於成就神物。申元邛取出此劍,如嬰兒舞弄鐵錘,險之又險,度過最初那段踉踉蹌蹌步履蹣跚的歲月。及至道行漸長,稍稍有了幾分起色,又遭遇強敵,身陷於絕境,無意中驚動神念,一劍斬滅合和道人,了卻冥冥中那段因果,神劍靈性亦如手中的一握沙,流失殆盡。
福禍相依,神劍靈性大損,申元邛也因此反客為主,人御劍而非劍御人,成為真正的劍主。他並未推動道法刻意祭煉陽神劍,單憑與敵爭鬥時所下的那點功夫,錙銖積累遠遠不夠,劍中靈性已無多,為頑鐵侵奪,轉眼便見了底,令大滌子猝不及防,錯過最好的時機。
一之為甚,豈可再乎,申元邛將頑鐵遠遠拋開,陽神劍如釋重負,嗡嗡作響,剎那間劍光暴漲,如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將其身影映得若隱若現。諸般法寶齊齊轟下,申元邛進退如電,倏忽殺入敵陣,神念外放,將眼前金仙一一定住,梟首穿胸腰斬,眼睛都不眨一下,便連斬三人。
大滌子終於看出了端倪,大敵殺到眼門前,性命攸關的當兒,一個個卻像中了邪,呆若木雞,引頸授首,哪有那麼巧的事,分明是中了對方的手段!照這樣殺下去,天庭金仙無人能倖免,他匆匆瞥了一眼,見天帝與迦闌激戰正酣,無暇旁顧,只得迎上前攔截,三對狹長的柳葉眉厲芒閃動,驀地撒出六道入夢的神通,不分友敵一併籠罩在內。
神通加諸於身,申元邛恍若不察,他早聽圓象說起大滌子引人入夢,神通了得,仗著神念強橫,竟生生承受下來,趁機大開殺戒,將那些徘徊於夢境的金仙斬於劍下。大滌子口中無比苦澀,六道入門非但沒能遏制對手,反淪為殘殺同儕的幫兇,無奈之下,他厲嘯一聲現出螭龍真身,張牙舞爪撲上前,拼盡全力纏住對方。
申元邛周身劍光閃動,根本不與他糾纏,虛影重疊,如虎入羊群,四下裡追殺金仙,又連斬數人,覺得一陣心驚肉跳,飢餒難當,差不多到了極限。他隨手撈起一具金仙屍身,咬破脖頸吸取精元,棄下乾癟的皮囊,又將魔爪伸向另一個犧牲品,彼輩魂飛魄散,隕落未久,一身精元尚未消散,等同於大補的金丹,只是少有人能消受得起。
大滌子目睹這一幕,咬牙切齒,心底卻暗暗生寒,見對方接連吞噬兩具金仙屍身,神采奕奕,眸中黃芒閃動,冷冷望向自己,猶如貪狼盯住獵物。大滌子終於不抱僥倖之心,蜷縮成一團,張口咬住尾巴,鱗甲嘩啦啦作響,不斷向裡擠壓,身軀每一部分都嚴絲合縫,深鎖神魂,化作一隻肉球,朝後滾上一滾,銀光乍現,倏忽掠出百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在覺犁後背之上。
覺犁正陷入苦戰,被數位金仙合圍,法寶接連轟落,打得他疲於奔命,苦不堪言。氣喘如牛,大汗淋漓,肌膚裂開無數傷痕,如蛛網逐漸蔓延至每一個角落,“金剛不壞之身”露出崩潰的先兆,他好不容易撐到現在,再也撐不下去了,心中才生退意,忽聽得一陣驚呼,法寶四散逃遁。覺犁瞪大了眼睛望去,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驀地後背遭一物重擊,撞得噴出滿口鮮血,其中夾雜著破碎的臟腑,法身隨之分崩離析。
肉球貼著覺犁後背滾了數圈,鱗甲如利刃,刨下一層又一層血肉,又高高彈起,化作一道銀光撞向聞善。聞善境況比覺犁好不了多少,身陷重圍,苦苦支撐,幾近於燈枯油盡,一舉一動無比遲緩,眼睜睜看著肉球撞在自己胸口,金剛不壞之身四分五裂,一身修為盡數付諸東流。耳畔死一般沉寂,疲倦從骨髓中滲出,聞善只想倒頭就睡,從此再也不醒來,就在意識消失前的一瞬,他努力扭頭望向申元邛,卻見他將一金仙從頭劈到胯,血雨紛飛,死狀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