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巨蛇從北海登上大瀛洲,就此不知所蹤,胡不歸深知其中的兇險,雖說有魏十七坐鎮東南,不用擔心會翻了天,但極晝、大明、河丘、武漠四城面臨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刻不容緩。他離了斜月三星洞,現出白頭藏鳥原形,雙翅略扇數扇,便回到了首烏山中,一路上早已斟酌定當。眼下沙艨艟在河丘城,焦百川在武漠城,文宣執掌神兵堂右殿,常年留在首烏山,極晝城和大明城最為空虛,只恐有失。他當即喚來文宣,匆匆叮囑幾句,二人離了首烏山,投大瀛洲腹地而去。
今非昔比,文宣咽喉、前胸、丹田三處魂眼齊明,魄力外放成胄,脅下掙出一雙烏黑的翅膀,緊隨胡帥之後,猶有餘力。胡不歸暗暗稱奇,有心掂掂她的分量,將垂天雙翼一展,剎那間化作一抹流光,忽隱忽現,文宣感到莫大的壓力,催動三品覆地真身,竭盡全力,竟追了個不即不離。江海後浪推前浪,胡不歸良有感慨,稍稍放慢遁速,忽然記起魏十七在火山寒潭旁的那一刀,極盡變化,如在眼前,以符籙入魂兵,以無厚入有間,像一道光,照亮了前行之路,他從此放下一切矜持和自傲,熄了最後一點好勝之心。
今日種種,盡皆拜他所賜。
文宣彷彿察覺到他的心思,目光閃動,暗道:“這些年泗水城主支荷得他指點,潛心修煉‘魂兵魄胄’,不知到了何等境界,有機會倒要跟她較量一番。”她一向自詡為六星之首,傲視儕輩,煉魂神兵的造詣,僅次於胡帥,但黃庭山一戰,被支荷生生壓過一頭,不甘如大毒蛇,纏繞著她的心,不與之分個高下,念頭始終不得通達。
萬里只等閒,關山度若飛,極晝城遙遙在望,火山隆隆,濃煙障天,胡不歸眯起雙眼,左黃龍,右青鸞,窺得真切,一十七座火山無一平息,烈焰沖天而起,此起彼落,漸漸顯出盛極而衰的頹勢。胡不歸心知不好,將雙翅一陣,箭一般撲下,早望見寒潭冰解,潭水汩汩飛騰,霧氣捲成一條白龍,撞入黑煙之中,陰陽之力水火之工,早已所剩無幾。
胡不歸勃然大怒,收起雙翅現出人形,雙眸精魂纏繞,死死盯著寒潭深處,一聲厲嘯,抬腕丟擲一枚鏽跡斑駁的銅印,穩穩浮於空中,剎那間風雲突變,天地靈氣紊亂不堪,寒潭之水豁然中分,滾滾湧向兩岸,陰氣肆虐,凝作冰山冰崖,現出萬丈深淵。
深淵幽暗,兩點紅光驟然亮起,響起骸骨“軋軋”摩擦聲,胡不歸不覺皺起眉頭,湧身上前,舉手重重拍在極天逍遙印上,周身魂眼明滅,七星輪轉,黃龍,青鸞,伏龜,夏枯蛇,錦紋毒鴆,帝江,雷鷲,諸般精魂鑽入銅印內,煞氣沖天,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道光芒攪動霄漢,洞天張開,無數混沌魔頭噴湧而出。
紅光碟旋而上,飄忽不定,一條白森森的骨蛇竄出寒潭,顱頂亮起一點寒星,荒北界圖展開一隙,混沌魔頭去勢頓挫,驚慌失措,爭先恐後逃回洞天,銅印亦為之一顫,頓時失去控制,顛三倒四飛將出去。胡不歸大驚,雙手掐動法訣,將極天逍遙印收回,心下凜然,這白骨巨蛇究竟血祭了多少生靈,才能操縱界圖之力,連混沌魔頭都退避三舍!
文宣定睛望去,只見一條百丈長骨蛇浮於空中,懶洋洋盤作一團,有些提不起精神。她早聽胡帥說過,這白骨巨蛇來歷非同小可,本是上古異獸殘骸,被荒北界圖血祭喚醒,又往星羅洲走了一圈,被真仙大能驅使,來到大瀛洲作威作福,委實小覷不得。她心念一動,掌中多了一柄混元骨錘,魂力外放,纏繞其上,凝成無數禁制。
胡不歸一聲嘆息,當年那上古異獸,一首噴吐寒氣,一首噴吐烈焰,冰火兩重天,最是厲害不過,及至分屍七處,身軀築起極晝城,體內的陰陽二氣孕育火山寒潭,有無窮妙用,如今被這白骨巨蛇吞噬,他終究是來晚了一步!不過區區一截殘軀,貪得無厭,將陰陽二氣盡數吸入體內,猶如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