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法隨,高牙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幽冥之氣從心竅汩汩泛出,轉眼便滲透經絡臟腑,浸潤身體每一個角落。那宮裝女子微微頷首,探出食指點在他眉心,又注入一道幽冥之氣,與之水乳交融,難分難解,在丹田內化作一個漩渦。高牙雙眸閃過一抹幽光,骨骼發出輕微的聲響,密如羯鼓,氣機隨之暴漲,平添千載道行。
那宮裝女子是王京宮主曹木棉的“引路人”,確認高牙體內幽冥之氣與她一脈相承,借他之手試探下申元邛的底牌,如能順利將其革除,自然是一勞永逸,若不能,至少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在他心中種下猜疑的種子,將他推到天庭的對立面。低頭思忖片刻,那宮裝女子抬起食指,又注入第二道幽冥之氣,這一次高牙再不能舉重若輕,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渾身青筋如小蛇遊動,貌似不堪重負。
足足硬撐了數個時辰,高牙才將第二道幽冥之氣收入丹田,漩渦足足漲大了三倍,一枚枚符印載沉載浮,黯淡無光,只須心念一動,便可一氣撒出十餘道神通。高牙又驚又喜,他只是一具精血化身,吃下對方兩道幽冥之氣,神通暴漲,堪比“蝕鬼”本體,雖然這些都是虛的,精血一旦迴歸本體,意識也將煙消雲散,幽冥之氣的好處只會便宜“蝕鬼”,但在此之前能自由自在,肆意享樂一番,也不枉費人間走一遭。
兩道幽冥之氣,已是這具精血化身所能承受的極限,那宮裝女子見他氣機穩定下來,最後關照了幾句,飄然而去。高牙又枯坐了一天一夜,確認體內幽冥之氣運轉自如,毫不晦澀,這才放下心來,著手去辦對方交代的事。任務很簡單,他要做的僅僅是潛入棲凡觀,斬殺申元邛,在這之後,他可以在此界繼續逗留下去,隨意支配自己的時間,養精蓄銳,直到徹底恢復元氣,而後穿渡極天迴歸天庭。
一切都計劃得很好,額外的兩道幽冥之氣給了他足夠的底氣,高牙並沒有預估此行會有多少障礙,他已經開始暢想得手後該如何放飛自我,盡情享樂。抱著對未來的樂觀和憧憬,他再度踏上了旅程,晝伏夜出,趁著月色朦朧,不緊不慢朝棲凡觀方向而去。
意外來得既快又猛,高牙動身不久,才剛來到一條濁浪翻湧的大河之側,便察覺丹田內幽冥之氣急速旋轉,拼命向他示警,數十枚符印浮浮沉沉,彷彿大禍臨頭,催促他搶先動手。高牙沒有慌亂,捧起一握濁水,待泥沙沉定,送到嘴邊喝了幾口,水裡有濃烈的泥土滋味,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意識到,泥土的滋味是那麼令人作嘔,但他強迫自己嚥了下去。
風從河面吹過,推動波濤滾滾向下遊流去,高牙緩緩站直身,舉頭望向對岸,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望著自己,隔著寬闊的河面,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即便相隔百里之遙,只要他想看清,就如同近在咫尺。他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對岸可是棲凡觀申觀主?”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然而就在他開口的一剎,大河驟然靜止,每一滴水都倒映出天光雲影,高牙放開束縛,周身黑氣纏繞,舉步踏入河中,渡波奔向對岸。申元邛揉了揉眉心,竭力撫平緊皺的眉頭,卻是徒勞,厭惡難以言喻,又是如此強烈,比青溪子伊龍子大滌子,比“偽庭”之主趙壺更甚,黃泉道法排斥幽冥之氣,從對方降臨此界的一刻起,就令他心生感應,坐立不安。
然而申元邛並不知道,早在他察覺對方之前,高牙已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此界,在淵海中逗留百餘日,他將體內氣意收束得分毫不洩,直到遇見幕後的主事人,將兩道幽冥之氣強行注入他體內,才暴露了形跡。這也正是那宮裝女子的本意,一舉兩得,揠苗助長之餘,順勢將申元邛引出來,不容高牙繼續拖延下去。
高牙畢竟只是“蝕鬼”一滴精血所化,窺不破那宮裝女子用心之深,只道申元邛未卜先知,尋蹤而來,心中不無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