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鎮柱是水磨工夫,推衍神通是細密工夫,頻繁打斷有害無益,魏十七乾脆撤去焚天之火,將藏兵鎮柱挪入接骨木浮宮內,窺其異動。紅澤鐵樹亦感應到天地異變,加緊抽取岩漿蘊藏的先天精純血氣,魏十七隔十餘天收割一回,將血氣藏入只樹給孤獨園,以佛光鎮壓,凝成一枚枚晶瑩剔透的血晶,以備日後支取。
血戰的陰雲越積越厚,深淵血氣爆發,終於波及了海外孤島。這一日,魏十七正在接骨木浮宮內靜坐,忽然心中大震,耳畔焦雷滾滾,驚天動地,當下長身而起,飄然跨出浮宮,只見四下裡血光亂晃,星力如潮水退去,孤島重又浮現於海面,海水蒸騰,霧氣遮天蔽日,火山口的紅澤鐵樹燃起沖天烈焰,如巨大的火炬,熊熊煌煌,光耀千里。
他催動神念,察覺海溝深處血氣翻滾,岩漿湧流如沸,略加思索,心知那火非是凡火,而是岩漿為血氣推動,沿氣根倒卷直上,將紅澤鐵樹吞沒。
魏十七伸手一指,一道十丈粗的水龍從海中拔起,扶搖直入高空,扭頭傾向火山口,將烈焰撲滅,紅澤鐵樹枝葉敗落,焦黑如炭,在水汽中瑟瑟發抖,僵持了十餘息,烈焰由內而外再度噴發,如火潑油,一發不可收拾。他暗暗嘆息,不再為徒勞之事,木心被岩漿包裹,千瘡百孔,生機渺茫,紅澤鐵樹已無可挽回,只能任其燒成灰燼,填埋進火山,或者隨爆發撒入無情、無盡、無際的大海。
屠真放輕腳步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而立,並肩看那火山口一樹烈焰,黑煙騰空,火星四濺,如暗夜中璀璨的焰火。魏十七的耳畔,響起一首熟悉的歌,“看過了一場精彩的煙火表演,我接受了你毫不眷戀的道別。突然間想起,你曾經許下的誓言,在這熙來攘往熱鬧的淡水河邊……”他不是在淡水河邊,他在波濤翻滾的海邊,他的身邊也不是小師妹秦貞,他的身邊是屠真。
已經隔了很久,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魏十七靜靜回想,往事
歷歷在目,心絃震動,發出一聲低一聲高的顫音。近在咫尺,屠真察覺他心緒波動,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在他手背輕輕一觸,猶豫片刻,又縮了回來。這一刻,雖然肩並著肩,卻遙遠得就像海角天邊。
她知道他在懷念著誰,但不知道他在懷念誰。秦貞?阮靜?還是梅真人?都說相見不如懷念,但她暗自慶幸,從淵海三洲到天庭,從天庭到深淵,這麼多年,她始終陪在他身旁,不離不棄,從未遠離。
獨木成林,終有焚燒殆盡的時候,沖天烈焰漸次熄滅,岩漿在山腹中翻騰,像一鍋煮沸的粥,從火山口慢慢溢位。海溝深處的血氣愈發狂暴,陡然間一聲巨響,海面急劇下沉,孤島之下的定海神柱暴露於天光雲影之下。
魏十七定睛望去,只見千百頭大腹便便的魔物從血水中浮起,狀若身懷六甲的孕婦,四肢短小,面目猙獰,眼耳口鼻俱被鐵線縫死,在水面翻滾浮沉,為血氣催逼,頃刻間衰老枯竭,胸腹破開一道大口子,誕下無數寸許長的魔物。魔物甫一出世,便大口吞食血水,身軀隨之漲大,窮兇極惡,彼此殊死爭鬥,勝者掠奪血氣,敗者屍骨無存。
屠真乃器靈化身,性子冷淡,心腸剛硬,關心之人關心之事寥寥無幾,深淵魔物廝殺慘烈,在她看來與螻蟻爭鬥無異,事不關己,流再多血死再多命,也視若無睹。
廝殺持續了一日一夜,淤血染紅了大片海域,一眼望不到頭,留存下來的魔物足有數萬之眾,得血氣滋養,一個個魁梧兇悍,有了幾分精兵強將的影子。彼輩各自抱團,聚作三支,彼此怒目以對,卻停手不再繼續爭鬥,僵持片刻,呼嘯而散,兩支浮海投陸地而去,剩下一支人數最少,不足萬把,兜兜轉轉幾圈,竟奔孤島而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魏十七心中不覺一動,五指握住青銅鎮柱,輕輕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