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山河元氣鎖
斷崖峰與空竹山遙遙相望,成犄角之勢,二山之間,隔了一片狹長的密林,終年被雲霧和瘴氣籠罩,人跡罕至,妖物出沒其間,是分割中原與西陲的屏障,當地的土人通常稱其為“蠻骨森林”。
崑崙掌門紫陽道人身披道袍,頭戴紫金冠,負手站在斷崖峰頂,凝神望著彤雲密佈的空竹山,若有所思。隔著蠻骨森林,崑崙派與太一宗遙相對峙,是戰是和,在此一舉。
堂堂崑崙掌門,西陲劍修萬眾仰慕的高人,全無遺世絕塵的風範,紫陽道人蓬頭垢面,不修邊幅,道袍洗得發白,胸前隱隱染著油漬,紫金冠邊角殘破不全,磕去了一塊,像換牙的幼兒,滑稽可笑,然而他的一雙眼眸,卻如年輕人一般溫潤亮澤,充滿了看破世情的練達,又沒有失去憐憫和好奇心。
問過餘瑤後,陸葳將她帶了出去,魏十七隨後登上斷崖頂鳳凰臺,跪在掌門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鳳凰臺是斷崖峰頂一塊形同神鳥的巨石,雙翅平展,半身突出山崖,尖嘴遙遙指向空竹山蒼龍洞,當地土人故老相傳,有“鳳擊蒼龍,破雲霄奔襲九萬里,天帝為之震怒,降下霹靂化為巨石”的傳說
。
紫陽道人的目光有如實質,刺得他心神不寧,他只能強迫自己故作鎮定,可神情舉止卻瞞不過掌門的雙眼。這正是魏十七想要的效果,不掩飾,不作偽,把真實的情緒坦露在他面前,這比唇齒間吐出的任何語言更有力。
陸葳是崑崙嫡系鉤鐮宗的宗主,因此得以越過主掌刑罰的邢越邢長老,直接把二人帶到掌門跟前。她是掌門紫陽道人俗家的外甥女,疏不間親,魏、餘二人所言“事關重大”,也給了她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
這麼做畢竟是得罪了邢越,但邢長老和鉤鐮宗的魯長老勢成水火,她憐惜女徒,不願她再受委屈,寧可逾規。
紫陽道人將手一招,藏雪劍從魏十七腰間的劍囊中飛起,緩緩落入他手中,百般不情願,他屈指一彈,飛劍像弓弦一樣震顫不已,發出低沉的哀鳴,久久不絕。
藏雪劍拼命掙扎,紫陽道人手一鬆,飛劍疾飛而回,插在魏十七身前,大半沒入石中。魏十七不敢伸手拔劍,眼光瞥了一眼,心念到處,藏雪劍嗡地飛起,如倦鳥歸巢,穩穩收回劍囊中。
紫陽道人目光如電,早看出魏十七並非透過道胎劍種間的感應操縱飛劍,藏雪劍是他的本命物,只有經過“血祭認主”,本命飛劍才能如此通靈,如此看來,那小子所言並無虛妄,崑崙上下,也只有阮靜能傳他這門“劍訣”。繼螭龍、青鳥之後,她終於找到了第三種天妖血脈。
“起來吧。有什麼要說的話,就說吧。”掌門懶洋洋地發話,言下之意,不要浪費了陸葳為他爭取來的機會。
“是。”魏十七心中有了底氣,他相信以崑崙掌門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藏雪劍的特異之處,以人身修煉妖術,以丹火淬鍊本命物,普天之下,又有幾人通曉妖族的法門。他略加整理思路,從拜入仙都門下說起,一直到鐵嶺鎮外,用搜魂術拷問凌霄殿弟子康平,事無鉅細,涓滴不漏,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坦坦蕩蕩,如瓶傾水。
從始至終,紫陽道人都保持一個姿勢,紋絲不動,耐心地聽他道來,沒有絲毫打斷的意思,待他停下來,又等了片刻,才溫和地問道:“就這些?”
魏十七嚥了口唾沫,道:“是。”他有些吃不準,掌門問這句話到底是什麼用意。
“你且過來。”
魏十七亦步亦趨,跟隨掌門來到鳳凰臺的尖嘴處,腳下是萬丈虛空,蠻骨森林隱沒在雲霧裡,像一條潛伏的大蛇,對面是巍峨的空竹山,彤雲如蓋,將山頭團團籠罩。
紫陽道人捋起袖子,指指山頂的雲層,道:“那是太一宗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