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軻在涿州城截住江上柳焦百戰一行,費盡口舌,猶未能打消這位“大師兄”的執念,說一千道一萬,他僅憑羊護幾句話就自行退卻,於情於理終究說不過去,至於他的大徒弟安蓮花,是先遭天龍幫圍攻,後有一清道人偷襲,才敗下陣來,這反倒坐實了對方無有高手坐鎮。
周軻見說服不了江上柳,暗暗嘆息,只能退而求其次,若要再闖檀州城,他師兄弟四人勉力為之,三代弟子就不要摻和在內了。江上柳略加思索,也覺得小師弟此言不無道理,安蓮花乃三代弟子中的翹楚,兀自在檀州城鎩羽而歸,羊護看在合川穀同門的情分上,才放而來她一馬,若多幾個落在對方手裡,投鼠忌器,反而束手縛腳。
江上柳等守候了三五日,待燕平蕪一行來到涿州,留下安蓮花看顧三代弟子,江、焦、燕、周師兄弟略一合計,聯袂北上,去往陰雲密佈的檀州城。周軻是抱著悲壯的心情隨三位師兄同行,他們並不知曉,在檀州城等著他們的不是羊護,而是郭傳鱗,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為此在臨行之前,他將一物交給安蓮花,鄭重其辭叮囑她,若他們一去不還,杳無音訊,就將此物交給掌門師祖,聽他定奪。
周軻向來與李一翥親厚,羊護又在合川穀修行多年,掌門師尊對這個小徒弟不無猜忌,故此將重任交託給江上柳,由他全權處置。江上柳並非愚昧莽撞之人,小師弟的告誡,他其實是聽了進去,只是另有所恃,才執意北上捉拿羊護。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華山派千里迢迢潛入河北三鎮,扮行商,扮鏢師,扮豪客,其實早落入有心人眼中,窺破了行跡。飲馬幫莫州分舵舵主紀剛收到總舵的傳書,幫主潘行舟含蓄地指出他辦事不力,任由華山派弟子往來於范陽鎮,如入無人之境,未能有所警惕,查清彼輩一路北上,意欲何為,如果他繼續尸位素餐,總舵將另派得力的人手接替他的位置。
紀剛並非對華山弟子的異動一無所知,但他心存忌憚,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只要不在他的地盤上鬧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
他們來去。他反覆核對筆跡印鑑,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又捧著信箋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揣摩幫主的微言大義,額頭上冷汗涔涔,沒想到幫主竟如此嚴厲,不容他裝糊塗矇混過關。
飲馬幫在范陽鎮設有莫州、平州、營州三處分舵,平、營二州遠在東北,華山派一行又是延瀛洲、莫州、涿州一路北上的,紀剛難辭其咎,心慌意亂下,他喚來兄弟“玉佛手”紀佑商議對策。
紀佑思忖良久,眼前忽然一亮,語出驚人。
據眼線提供的訊息,華山弟子在涿州逗留了數日,而後分成兩撥,一撥四人去往幽州,另一撥九人留在涿州,紀佑大膽猜測,幽州只是路過,他們的真正目標是毗鄰邊境的檀州城。華山派有什麼根腳?中原大派,執白道牛耳,背後有仙城撐腰,馳援儲君拱衛京師。檀州城有什麼勢力?天龍幫,夏荇,羊護——聽說那羊護曾是華山外門弟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重歸師門亦順理成章。
所有的線索都隱隱指向京師,指向儲君,指向鎮遠將軍鄧樸。胡人敗退,輕易不敢南下,天下百姓額手稱慶,人心所向,鄧樸得以騰出手來對付河北三鎮,消除藩鎮隱患,他擅長局外落子,范陽鎮地盤最大,兵力最弱,勾結天龍幫作亂,火中取栗,事半功倍!幫主當是看破了這一點,才嚴令莫州分舵不得懈怠,任由華山弟子為所欲為。
當今之計,上上策莫過於盡遣好手埋伏於檀州城外,假扮盜賊截殺華山派,將潛在的危機扼殺在搖籃中。
紀剛一拍大腿,頓時豁然開朗,天龍幫佔據檀州城,羽翼漸豐,夏記銀樓的生意已進入媯州、幽州、薊州地界,崛起之勢一發不可收拾,他看得眼饞,數次遣人上門找麻煩,都石沉大海。一旦勾搭上華山派這條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