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顆冰霜珠乃羽嘉以血脈之力凝結而成,至陰至寒,剋制諸般法寶神通,無往不利。血膜頃刻間凍得結結實實,脆如琉璃,輕輕一擊便四分五裂,碎作無數細小的冰屑,每一片碎冰中都藏了一點殷紅的血氣,如鮮血,如寶石,如夢如幻。羽嘉一舉破去血膜,精神為之大振,血氣始祖亦非無可匹敵,一物降一物,冰霜珠當能剋制血氣。眼看魏十七漸行漸遠,將自己視同無物,羽嘉正待展翅追擊,忽然心中一凜,下意識低頭望去,只見冰屑內血氣氤氳而出,滾滾聚攏於一處,化作一枚兩頭尖尖的血梭。
羽嘉不假思索,雙翅合攏緊緊裹住身軀,鳳眼如電,目不轉睛盯著血梭,察覺到莫大的威脅。血梭懸於空中,微微顫抖,漾出層層虛影,羽嘉喉嚨咯咯作響,將又一顆冰霜珠噙於口中,欲噴又止,她預感到血梭遁飛如電,一旦失手,單憑雙翅未必擋得住石破天驚一擊。
妖物如潮水般退開,魏十七伸手一招,血梭驟然射出,從洞穿羽嘉有胸,從後背/飛出,化作一道長虹落入掌中,衣袍飄飄揚長而去,身影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羽嘉臉色煞白,翎羽垂落,無力地鬆開雙翅,一頭栽倒在地,血氣虛實變幻,防不勝防,魏十七顯然只打算給她些苦頭吃,妖身受損,血脈卻不曾玷汙,她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輕鬆之餘,隱隱有些後怕。
應天曉神情大變,匆匆上前去檢視,腳步卻越走越慢,羽嘉從皚皚冰雪中撐起身軀,深吸一口氣,銀牙嚼碎冰霜珠,直著脖子嚥下肚去,鼓盪妖力站起身,腿腳痠軟搖搖欲墜。應天曉止步於丈許外,眸中火焰盤旋,仔細打量了一番,鬆開眉宇微笑道:“羽道友安然無恙,不幸中大幸!”
羽嘉哼了一聲,催動心法,方圓百里冰雪消融,寒氣急速旋轉,盡皆收入體內,稍稍恢復了幾分精神,妖鳳族人一擁而上,護著族長自去,不理不睬,顯然對他們袖手旁觀心存不滿。應天曉淡淡一笑,不跟妖鳳族一般見識,低頭沉吟片刻,招呼族人暫且收兵,這一仗就算他們輸了,既然魏十七去往馬芝溝,一時半刻回不來,日後有的是機會找回場子。妖族就此偃旗息鼓,各自退回駐地,魚懷沙最是悽苦,鱗蟲諸族死傷慘重,大半卻是折在妖鳳羽嘉鋪天蓋地的冰刃下。
濮合道等看在眼裡,各懷心思,彌羅宗主的神通手段有目共睹,四蟲之首單打獨鬥都不是他對手,彼輩對血氣極其忌憚,有些畏首畏尾,束手縛腳,不敵亦在情理之中。不過魏十七行事特立獨行,對妖族並無偏見,似乎也沒有把自己當成人修的一員,有同仇敵愾之心,修道士以人心證天心,萬物一視同仁,無分敵我貴賤,亦非少數,但魏十七手段如此強橫,卻未能旗幟鮮明站在人修一邊,終令人遺憾。
血戰綿延不絕,曠日持久,一時的勝負扭轉不得大勢,局面仍是妖族主攻,大舉進犯,人族困守九折谷。雙方打掃戰場,各自退去,醞釀著下一輪戰事,在濮合道等大能的推動下,鬥戰傀儡獲得前所未有的支援,然而在魏十七回轉之前,左遷逢只能幹些修修補補的活,他手頭雖積攢了不少妖魂甘霖,無有“子午煉妖壺”,無有“五丁開山符”,一個傀儡都煉不出來。
好在魏十七離開潛夫谷之時,已提前煉成了十餘傀儡,壓在左遷逢手中,尚未送往九折谷,算上那些修修補補還能湊活的,應付過這一年半載暫且無礙,左遷逢寄希望魏十七能及時迴轉,莫要鬧什麼么蛾子出來,耽擱了大事。對仙城修道士來說,魏十七的重要毋庸置疑,他若消極怠工,諸派就要拿門人的性命去填,這是誰都不願付出,也承受不起的代價。
世易時移,仙城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就算仙主離空子此刻迴轉,在擊敗魏十七之前,也未必能盡收人心,穩穩掌握大勢。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已經離不開鬥戰傀儡了?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的一切戰略都圍繞鬥戰傀儡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