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孟春與沙一葫御劍遁行,奄忽而逝,劍遁之快非尋常法器可比,然則有一利必有一弊,勁風如刀,顛簸跌宕,若非劍修將遁行視作修持的一部分,誰都不願去吃那苦頭。荒野在左,珞珈湖在右,湖面映出兩道穿梭劍光,如游魚急掠而過,二人沿著湖岸遁出千里之遙,卻不見敵蹤,沙一葫搔搔後腦,覺得有點難為情。
他嚥了口唾沫,正待訕訕開口,沙孟春忽然伸手輕按,似乎發現了什麼,示意小師弟小心。二人按下劍光,穩穩停駐於空中,沙孟春眯起眼睛望去,珞珈湖畔亂石堆中,二人悠然飲酒賞月,一窈窕侍女持壺侍奉,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令他怦然心動。
沙一葫忍不住湊到師兄身旁,輕聲嘀咕幾句,他們並非白日所見的“鬼物”。沙孟春“嗯”了一聲,他早看出三人來自上界,卻與“鬼物”沾不上邊,尤其是那窈窕女子,眼波流轉,一顰一笑動人心魄,令他渾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水中月,天上月,似真似幻,沙孟春師兄弟並未追上妖皇羅霰,而是陰差陽錯撞上了另一撥來客,對飲賞月的是魏十七與軒轅青,丁寧立於一旁持壺侍奉,虢晝與下族鬼靈留在“合呂川”獵場等候,並未來到下界。
對聖靈一族而言,靈域故土早成惡地,“大裂谷”中“幽冥之氣”纏繞不去,無從躲避,丁寧苦捱百年,修為不進反退,此生絕了上進之途,但她並不後悔。大長老以降,聖靈一族只得她一人倖免於難,其餘盡數填沒在裂谷之底,神魂湮滅,屍骨無存。眼能視,耳能聽,鼻能嗅,口能嘗,手足無損,行動自如,這是上蒼的恩賜,她心甘情願侍奉魏十七,靈域雖大卻寸步難行,只有他才能護住自己。
此界劍修心高氣傲,不屑鬼鬼祟祟掩人耳目,沙孟春、沙一葫並未刻意掩飾形跡,軒轅青早察覺二人指指點點,遙相窺探,他擱下手中酒杯,隨口道:“蚊蟲擾人清興,待貧道將其打發了!”說罷,祭起“幽冥鍾”,屈指輕彈,“當”一聲響,在清夜中迴盪,虛空扭曲,一頭“吞天鬼”悄無聲息飄入現世,青面獠牙,胸腹間張開一張大嘴,腰部以下濃煙滾滾,不待軒轅青驅使,厲嘯一聲,狠狠撲向沙孟春。
沙一葫摩拳擦掌,嚷嚷道:“師兄讓我來,我來我來”湧身搶上前,雙足落地,將飛劍攝入掌中,催動“十斷劍訣”,發盡上豎,雙眸璀璨如星,提劍斬落,一道劍光稍縱即逝。那“吞天鬼”甚是狡黠,搖動雙肩,身軀驟然消失,下一刻繞過劍光,出現在沙一葫跟前,還沒來得及動手,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愕然,猶如被利劍斬過,頭顱滾落在地,化作一蓬飛沙,腰下濃煙捲起,將其送回“幽冥鍾”第二層上。
“十斷”者,劍出必斷,絕無落空,沙一葫一劍將“吞天鬼”梟首,察覺對方氣機被磨去一分,並未徹底滅亡,他頓時提起十二分小心。劍修殺伐第一,果然有幾分門道,軒轅青暗暗點頭,彈響“幽冥鍾”,仍召出“吞天鬼”,活蹦亂跳撲上前。這一回“吞天鬼”學了乖,不待近身,便使個神通,張開胸腹間大嘴向內一吸,沙一葫渾身一緊,如被巨手所扼,身不由己投向對方口中。
饞涎滴答,齒如釘耙,腥臭惡氣撲面而來,沙一葫不覺皺起眉頭,將飛劍一擺,即穩住身形。他手中這柄飛劍名為“沙陀”,與宗門同名,乃是師門第一利器,破滅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劍氣盪漾,便將吸攝之力斬斷,“吞天鬼”吸了個空,一口氣堵住胸腹,氣悶欲絕,忙舉雙拳重重捶打。
沙一葫又一劍斬出,熟料劍光掠過,“吞天鬼”毫髮無損,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兇性大發,抬起右爪一揮,三道寒芒激射而出,一取咽喉,一取心窩,一取丹田,俱是性命要害。沙一葫不躲不閃,催動“十斷劍訣”又斬出第三劍,寒芒冰消瓦解,“吞天鬼”從喉到腰豁然中分,身軀再度化作飛沙,濃煙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