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染道:“如我所料不差,冰川之下,是深淵諸般法則的源頭,所謂機緣,乃是一點藏有法則胎芽的種子。與其說如來取了涅盤之種,波旬取了血氣之種,不如說涅盤之種選擇瞭如來,助其鑄就金身,弘揚佛法,血氣之種選擇了波旬,助其成就魔軀,立下神通。然則道不同不相為謀,帝子修持星力,此乃三界根本,為深淵所斥,若沾染血氣之種,騎虎難下,不死不休,萬年道行毀於一旦,若沾染涅盤之種,道心不穩,難以收攏諸天靈機,立下天庭,亦不復有今日的成就。”
這一番話抽絲剝繭,將箇中利弊一一道來,西華元君終究隔了一層,心存疑慮,重元君卻已經來到了那一道門前,醍醐灌頂,深以為然。雖然遲了這麼多年,雖然如來已經先行一步,但他並沒有錯失什麼,對方一番話令他心意融通,氣機勃發,不經意間道行又有所進益。
心意愈是融通,前路就愈是艱難,重元君深深為之嘆息,棄三界,投深淵,就意味著將一身星力,盡數轉為血氣,將紫微星軀,洗煉為深淵之軀。這是一條從未有人涉足的不歸路,其中的兇險不言而喻,魏天帝不無規勸之意,但他退縮了一次,又怎能退縮第二次?天無二日,他不願立於魏十七的陰影下,寧可豪賭一場,入深淵另闢一番天地。
西華元君雖然提起十二分警惕,不敢有絲毫輕信,卻也不得不承認,此子神通見識高不可攀,非她所能企及,觀其言行,似乎對帝子並無惡意,不無提攜借重之意,這是帝子的緣法,亦是帝子的悲哀!她心中覺得難過,面上並沒有流露分毫,生怕惹來帝子不喜。
重元君朝契染搖首道:“聽君一席話,豁然開朗,不過吾意已決,不容更改。”
契染點到為止,不再多勸,迴轉身來目視莫瀾,玉殞香消是她的命數,性命如三春之花,絢爛且孱弱,經不起風吹雨打。他振袖拂去,送上最後一程,屍骸化為烏有,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留存於世,至
於“三瘤蛟”,連這一拂袖都欠奉,任其曝屍於冰川之上,為風雪掩埋。
四人各懷心思,踏上行程,重元君循著冥冥中一線天機,尋找當年的未知之地,有契染這等大神通者同行,心中有了底,專注於感應機緣,暫時不用擔心深淵的威脅。西華元君卻不敢大意,從踏上冰川的一刻起,她就隱隱察覺有人在暗中窺視,風雪之夜朱蟬的意外是一個警兆,她不願將希望寄託於契染,不惜損耗元氣,推動瑤池天水流轉。
令西華元君意外的是,藍容與對此一無察覺。
元君的提防與戒備,契染看在眼裡,心下了然,神佛殘軀雖是死物,其中蘊藏的法則之力卻時有外洩,西華元君道行深厚,隱約有所觸動,帝子的感應當更為強烈。然而無論西華元君怎樣戒備,該來的總會來,一旦法則之力宣洩而出,下場與朱蟬無二,至妙之氣化生,先天陰氣凝聚,三界十方女仙之首,來到深淵不值一提,唯有法則才能對抗法則,不踏出那一步,終是螻蟻,無可倖免。
在契染看來,帝子不該去往深淵,他應當留在天庭,俯首稱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潛心修持,登臨上境,執拿一部星力法則,對抗深淵的衝擊,無論對帝子還是三界而言,這都是最好的選擇。然而性格決定命運,帝子自有性情,亦自有主張,花自飄零水自流,終不能事事皆如人意。
以一己之力對抗深淵衝擊,心有餘而力不足,三界若維繫於魏十七一身,是機緣,也是束縛,獨木難支,唯有更多同道登臨上境,路才能越走越寬,無論推動如來登臨上境,還是提攜帝子謀求機緣,都是從大勢考慮,從長遠考慮,而非著眼於一時一地得失。
上境盡頭無路可走,意識與本源合而為一,雖生猶死,然而道法流轉,無路處也可闢出一條路來,有上尊大德突破極限,執拿完整法則,立於諸界萬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