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你怎麼解釋那種綽號叫大嘴巴、粗口王的男人也找得到情婦?」他笑。
我無言。
「秋裡,拿點勁出來。」
「是是是,」我又問:「什麼叫勁?」
「真拿你沒折。」他搖頭。
其實只要給我機會看見她,已經很滿足了。只要踏上她的門檻,已經心跳,更何況她在屋內等我。
在以後的那個星期,是我人生中最滿足的一段日子。每天下了班準時到她家,先喝杯熱茶鬆弛,隨即工作,她準備了清淡的小菜叫我留下吃飯,飯後說幾句才告辭。
照片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我不想對她不起,把我的審美眼光盡情施展出來,真的不能下決斷,便帶回去問我的出版社朋友,漸漸我成了半個專家。
唯一的荊棘便是那個神秘客人一到七八點,便會打電話來。
吉永撲到電話機那頭去的神情,像一種小動物,輕快活潑,與平時的舉止完全不同。
我會豎起了耳朵來聽,通常他們的談話不會超過三分鐘,通常以「一會兒見」為結束,我的心很受刺激,快速地跳動,這到底是誰?竟與我分享了她的時光。
吉永的話隨著時間漸漸增多。
說到以前的感情生活,她告訴我:「……其實他在生的時間,我們的感情並不見得特別好,他女朋友很多,我常常為這個生氣——」
什麼?有了她還要女朋友?
她說下去,「那些女人簡直離譜,猖狂得厲害,他去世前,我已立意要同他離婚,他竟要跟一個什麼才女去同居!我發覺的時候,他們往來已經有五年了。」
我覺得不可思議之至。
「但是他不肯離婚,嬉皮笑臉的同我拖,結果一直到去世,那個女人還到醫院去看他。」
「這件事很多人知道?」
「怎麼不知道?同學會裡傳為佳話,」她苦笑,「就你一個人不知道而已,不過人都死了,給我留個面子。」
停了一會兒,她說下去:「不過他沒有留給她什麼,他沒有遺囑,太自信了,一切東西便屬於我,結婚十年,吵吵鬧鬧,沒想到他去世之後,我著實安靜了幾年。」
我黯然,我想法錯了,我以為他們是神仙眷屬。
「哪來那麼多神仙,一家不知另一家的事,最好是像你,秋裡,抱定獨身主義,多麼清慡高貴。」
「我?不不不。」我連忙否認。
她笑了,「哪個女孩子嫁你,真是幾生修到。」她說。
我大著膽子,「他們說老實人不吃香了。」
吉永活潑起來,「麻油拌韭菜,各人心裡愛。」
我想打蛇隨棍上,問一句:那你愛的是什麼?
這句話一直在喉頭打轉,直到喉嚨發癢,還是說不出口,但耳朵辣辣發燙,大約是發紅,一直燒到脖子上去,燒得透明。
真窘。
我終於見到了那個神秘客。
那日我帶著印刷所的小蔣到吉永家去,碰見的。
我們在研究用哪一種紙,書總共有多少頁。
忽然門鈴響。
吉永顯然也不知他會來。她有點詫異。
門一開啟,我就知道那個人是他。
高大、粗獷,百分之一百的男人,那麼冷的天氣,他才穿一件薄薄的短袖上身,一條粗布褲,腮絡下巴,英俊得來充滿了男子氣概。
吉永一見他,馬上站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輕輕說,語氣中略帶責怪的意味,卻親暱得無以復加。
我怔住,心馬上碎開來,怎會有這麼強的對手?這個人像剛剛在一部超級好萊塢災難片中救了三十個小市民,怎麼會有這般出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