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一個更長的旅程。一個更長的旅程。
我是不該記得那麼多事情的,我老了,也智慧了,我是不應該再記得那麼多事情了。
我合上了眼睛,手交叉地疊在胸前,心安理得地睡著了。到了倫敦,空中小姐會喚醒我的。露與女朋友露是我的一半妹妹,那意思是說,我們同母異父。我們很接近,雖然冠著不同的姓字,雖然我比她大七年。
露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在夏天,她穿白色,白色寬身襯衫,白色摺裙,九十多度天氣,一臉都是汗,頭髮貼在臉上脖子上,薄薄的料子貼在背上,一種驚心動魄的熱帶風倩。
她長大得很快。
從小女孩到少女,到一個成熟的年輕女人,才不過短短十年,她今年廿六歲。作為一個女人,廿六歲是正正成熟的時候,可是她的嘴唇她的眼睛有一股孩子氣的倔強,使她看起束比實際年齡小得多。
兩個夏天之前回來香港,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律師樓裡做見習,讀了好幾年法律,略略派上用場,很多時候,看見她拿著白色的帆布鑲皮公事包進出寫字樓。
她是這麼時派。
我愛她。
一日下午,在中環,我去綢緞行買料子做旗袍,出來的時候,老遠看著一個女孩子迎面走來,白衣白裙,揚揚灑灑,步伐神氣而寬大,手中捧著一隻藍白花瓶,瓶中插著兩打以上的淺藍色康乃馨。
我像其他的路人盯著她看,喜悅傳上心頭,這不是露嗎?
「露!」我叫她。
她住腳,笑,退到一角。
「露,到什麼地方去?」我問:「捧著的是什麼?」
「花,」她笑。
「我知道是花,」我嘖嘖地,「什麼事?連瓶帶花的,送人還是自用?」
「送人。」她微笑。
「有人生日?」
「沒有人生日。」
「慶祝?」
「沒事。」她聳聳肩。
我詫異,「無端白事送什麼花?」
她說:「高興,高興送。」她揚起一道眉。
我搖搖頭,「好吧,你走吧。」我說:「有空打電話來。」
她捧著花走了。
過幾日看見露,她燙了頭髮。
她的直發怎麼了?直發有什麼不好?
露的直發一直是漂亮動人的,我實在喜歡。燙了頭髮她看上去更小,一隻鬈毛小狗般。
她的神色恍惚,心不在焉地微笑,迷茫的美。女人只有在戀愛的時候是這樣的,但是露回來以後沒有男朋友,在外國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她的動向,如果她不說,我們是不知道的。
音樂會的時候在停車場看到她,她坐在一輛費拉里狄若裡。黑色的車子,她穿著白色的裙子。
我把車子駛過她身邊,我說:「露,」
她微笑。
「開車的人呢?」我問。
「走開了。」她說。
「新朋友?」我擠眉弄眼。
她笑了。
我把車子開走了。
在音樂會中我到處找露,想看看她是跟誰在一起。但是我沒找到她。
我小時候也喜歡過開狄若的男孩子,我認為露這個朋友的趣味很好,黑色的跑車、永遠比紅色黃色更具誘惑力,一種邪惡的神氣。
我奇怪他是誰,一定是不平凡的,目前城中還有什麼特別的人呢?
這地方這麼小,誰是誰簡直一目瞭然,什麼新鮮的事都瞞不過大家的眼睛。
我遲早會見到他的。
到目前為止,我有下列資料:
露送花給他。
他開一部黑色的跑車。
露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