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鮫鮫?”
喬忍神色茫然地抬頭看著Mary,然後拿著包包站起來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便跑出了咖啡館。
10
忘記了公交,忘記了地鐵,忘記了計程車,忘記了自己在繁華的上海。喬忍只看得見小鎮上大片大片的梧桐樹林,只聽見身後跟著她跑的細碎腳步聲,他說,姐,等等我好不好,你跑太快啦!
喬忍真想自己走著走著突然一頭栽下去,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要回憶起曾經發生過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公寓的,一進去就開啟音響,調到最大聲,然後去沖涼。
出來擦乾了頭髮,她開始疊衣櫃裡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從頭再從頭。
只要可以逃避回憶,她願意疊到天亮。
整個屋子裡都回蕩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喬忍卻恍若未聞。她知道自己已經被拉回去了,但她想逃,她想盡一切能力逃出來。
越疊越亂,越亂她就疊得越快;越快越慌,越慌她就越想哭。
直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喬忍回頭,見房東阿姨捂著耳朵說著什麼。
房東阿姨過去把她的音響關了,“小姑娘,大家要睡了!這個牆隔不了這麼強悍的音!”房東阿姨的聲音一時沒調回來,所以特別大。
喬忍呆滯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話,“哦,我不開了。”
房東阿姨又說了些什麼,她沒注意聽,然後是關門聲,整間房子瞬間安靜下來。
巷口處‘巡邏’著的幾個人從看見喬忍失魂落魄地回去,到聽見她房間傳出來音樂,直到現在突然安靜下來,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他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拿不準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喬忍睡不著,也不敢睡,手上的熱牛奶變得冰涼,光著腳在地板上來來回回地走,不知疲倦地走,身上寬鬆的睡衣也不知疲倦地擺動著。
這些年她根本無法告訴任何人,那些在夜裡朝她奔來的記憶快照。
連對母親和程惜也都還未能說出口。
她本來以為它們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復燃了,她六年前不是成功逃出來了嗎?
“姐,媽說要檢查一下,真的不用嗎?”
“我上次都追上王小胖了!姐快誇我!”
“姐,我們去哪兒?不去平湖路嗎?要是回去晚了爸會罵你的。”
“我上次來過!只是沒有騎著腳踏車來。”
“哈哈,姐你騎得還沒我快呢!”
“姐,你不要騎那麼快,姐你等等我!”
“姐,我也上來啦!看我的!”
“哇——我覺得自己在飛,姐你快看,我背上有沒有長出翅膀來?像不像你說的天使?”
“姐、姐!我拉不上剎車!姐!姐!我剎不住!”
“姐,救我!姐————!”
喬忍手上的玻璃杯摔下去,乳白色的牛奶濺了一地。
她知道,接下來就是撞擊聲,日日夜夜折磨著她的那聲撞擊聲。
喬忍縮在床邊的牆角,想到了絕望與無光,想到了破碎與毀滅,想到了迷醉與深淵。
她想喝酒。
母親說,抑鬱症只是一隻虛張聲勢的小鬼,沒什麼可怕的。
可她一閉眼,就看見喬頌那雙比溪水還清澈的眼睛,永遠乖乖地仰頭看著他的姐,看著她;她一閉眼,就看見父親向她揮過來的藤條與巴掌,他抱著頭痛哭,額角青筋凸顯;她一閉眼,就看見母親抱著頌頌的屍體,失魂落魄,像被打碎了命脈。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喬忍把頭埋在臂彎處,流出的淚浸透睡衣打在她膝蓋上。
對不起,頌頌。
對不起,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