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聽說,東興已為她舉行過葬禮,沒找見屍首,只是個衣冠冢。如今她什麼也不是,你從小就厲害,不懂禮讓,凡事勢在必得,半分耐心也沒有,竟能受得了她的折磨?”
長達三個多月的隱忍和磨難中,君執的心第一次被除她之外的人戳中,這許久以來,他心中積聚的苦澀同鬱結連他的寵臣薄延也不曾吐露半句。乍聽他的舅父問起,一股子不知何種情緒在五臟六腑散開,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
從他的妻生機勃勃到半死不活,再到懷有身孕,所有一切他都不可掌控,從未預料到下一瞬會發生什麼,是否會有天命將她帶離他的身旁,或是徹底帶離這人世間。他不敢確定,他再不信命不信神佛,也不由地心存畏懼。
東興盛京榮昌公主的衣冠冢,是否與那個慘遭橫死的病駙馬葬於一處?他遂又恨了那個橫死的墨問,連她的衣冠冢之側埋葬的人都要嫉妒無法容忍,躺在那裡的人,應當只能是他……
病駙馬墨問死了,他的妻也隨他而去,那些東興盛京留下的種種印記,都如雲煙散去,銷聲匿跡。
閉了閉眼,君執索性席地而坐,也不管一身便服被壓成什麼模樣,未張口,自言自語道:“舅父你不知道,她那個人,雖然傻,可命中帶寵。多少人拿她當個寶貝,獨朕耐性最差,氣急了還常常對她發狠,近來尤其如此。等她快不行了,求著朕讓她去死時,朕只覺得天下蒼生都是狗屁,只要她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似是想起她自戕時的種種,君執往日寒波生煙般的黑眸一派脈脈溫情:“……在那之後,但凡有受不了她驕縱任性的時候,朕便會在心裡想,當初那幾個人,無論其中任何一個得了她,也必會當個天賜的寶貝般寵愛。可他們到底沒能得到她,她落在了朕的手裡,朕若是不能待她更好,她恐怕要去想著從前那些人的好,覺得朕是個暴君是個混賬,便越發不肯呆在朕的身旁。朕的確是被折磨怕了,只得更有耐性,對她更千依百順,將她的心拉扯回來,即便拴不住,也要泡在蜜罐子裡融掉……朕自那時起,便是這般想的……”
君執說話時,聲音空闊遼遠,似從遠方而來,卻又像是從他的心底傳出,字字句句往人心最柔軟的地方戳。
北郡藥王這時才篤定,不可一世的年輕皇帝動了真情。那個女子是什麼人不重要,他是皇帝,竟起了同愛她的另一些人的攀比之心,還將這攀比之心變成更多的寵愛加諸她身,而非毀了她的矜持和傲慢,硬逼她在他的面前俯首稱臣。在這場愛情裡,他先俯首稱臣,讓她高高在上。
北郡藥王也不再繼續耽擱時間,從溫泉池內起身,心卻飛到了遙遠的地方,君執的話讓他感慨無限,卻苦笑著澆了一盆涼水:“你要將她融化在蜜罐中,可她對你是什麼心思?她若對你無情,你的蜜罐子,也只不過是囚禁,對她的病絲毫沒有用處。”
這番道理似是有感而發,北郡藥王的臉色隔著溫泉池的霧氣,看不真切。
君執抿著唇,沒再接話。他不可能有那個運氣,在騙他的妻那般徹底之後,還能得到她毫無嫌隙的原諒。即便他此刻有了愛人之心,過去的那一年,他存心欺騙,一次又一次逼她入絕境,那些事情無可推脫。
大秦皇帝的掏心掏肺只在一時,這會兒衝進了偏殿去,見龍塌上他的妻身子蜷縮成一團,包裹在錦被之中隱隱可見抽搐,那雙眼眸已由清明變得渾濁,似有瘋癲的跡象,口中發出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