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詫的目光中,垂著頭一步步離開教室,不忘回頭看了班主任一眼。
對於蘇書放肆的舉動,班主任也不敢生氣,只能掛上虛偽的假笑隨後走出教室。
走廊上,班主任看也沒看蘇書一眼,只是朝著外面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緩緩出聲試探道:“蘇書啊,我看你今天精神不是很好,要不今天就回去休息一陣子吧?”
“我懂,你想停我的課……”蘇書微微張嘴說話,然而聲音竟暗啞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吃驚。
班主任唯恐責任被推到自己身上,連忙辯解道:“不不不,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學校的意思,這確實是沒辦法了啊!我清楚你是個聰明有底的孩子,那件事鬧得全校都沸沸揚揚的,我們江北中學實在是承擔不起啊……如果你去外地上學的話,誰都不認識你,你高興,大家也都高興,沒必要鬧得那麼僵你說是吧?當然了,關於你轉校的還有其他的學費之類的錢,學校多多少少會幫一點忙分擔——喂!”
沒等班主任說完,蘇書已經失魂落魄地走下樓梯,也沒理會班主任在後面大喊大叫。
不會追來的。
事實如此,沒人願意搭理他,反而可能會慶幸他自個走了。
為什麼?
因為他殺人了。
為什麼一個殺人犯沒有待在監獄或者少年犯管教所裡?
因為他沒有做錯,他殺得是壞人。
就在半年前,一次放晚學回家的時候,他原本想溜去網咖上網,卻在半路上被幾個持刀青年攔住勒索,不僅口袋僅剩的六塊錢被搶走,就連腳踏車也被搶走了,對方還嫌不夠,讓他交出家裡的鑰匙,讓他回家再去拿錢孝敬他們。
恐懼……
那天傍晚的記憶,除了恐懼別無其他。
因為他手裡死拽著鑰匙不肯交出來,他被痛揍了一頓,然後腦子裡熱得厲害,在狂躁的驅使下,他從地上撿起石頭就往其中一個社會青年的腦袋上發狂地砸,所以理所當然地又被暴打了一番,等到打舒服了,那幫人才悠哉地走了。
然而,過了不到幾個小時,那個被砸的人突然大腦出血猝死了,警察也隨之找上門來。
由於未滿十四歲,並且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威脅,自己身上還受了嚴重的傷,而且又是出於正當防衛,對方自認理虧,只是讓家裡賠了一筆錢,最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無論如何,殺人都是事實,為了賠錢,家裡索性把房子賣了,心情煩躁的爸爸把工作也辭了,至於媽媽,早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哪怕自己的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也表現得非常漠不關心,沒有任何想要過問的意思。
這無疑給這個破碎的家庭又蒙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
就算像英雄一樣殺了壞人,那又能怎麼樣?
世上最殘酷的是事實,而現實是被爸爸痛罵,被媽媽冷落,被學校恐懼,被鄰居嫌棄,就像一個棄子,最終無家可歸。
恍恍惚惚從學校慢慢走回家,他向爸爸說出了曾經根本不敢去想的妄念。
“我不想上學了,以後也不想上了。”
爸爸抽著煙沒說話,只是點點頭就簡簡單單地同意了。
就因為這句話,他的空間,與外面的空間,從此格格不入。
不是他自甘墮落,而是心裡那股越陷越深的對這個冷漠世界的不信任,最終無法再提起勇氣去相信任何人。
從此在他的世界裡,只有不信和懷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信任可言。
死寂。
隨著死一般的灰色再次將世界包圍,種種場景也隨之煙消雲散。
下一刻,夏瀾睜開雙眼醒了,心裡仍籠罩著強烈的壓抑感,彷彿在時刻提醒著自己,剛剛那個突如其來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