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半背著門口坐。
使王立文再次注目的是那女客穿著的一件晚服。
立文去到何處都認得她經手賣出的名貴女服。
那一件絲絨寶光閃閃,是最難得的紅玉髓顏色,羅米歐吉利出品,由他們獨家代理,全市只有兩件,其中一件被何太太買下。
莫非,何太太也在這裡?
好奇心人人都有,立文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悄悄往裡看。
只見不住有年輕油滑、舞男型的男子不住輪流進房搭訕,故此貴賓廳門一直虛掩。
啊,立文想:真懂得耍樂。但,為什麼不呢?中年太太,也須要調劑精神呀!
正掩嘴笑,忽然怔住。
不,這不是何太太,只見那位女士伸出手來,點著了一支煙,立文看到了她的七分臉。
立文的頭上彷佛被人澆了一盆冰水,震驚過度,站在原地作不得聲。
她臉上出現極端恐怖的神情……
那位女士是一隻怪物?不不,她薄施脂肪,臉容端莊,脖子上戴著一串黑珍珠,正與一名男伴說話。
但是立文認得她。
她是由立文的店裡買下大批女裝的周、水倫。
一點不錯是周君,白天,他穿西裝,運籌帷幄,辦大事,賺大錢。晚上,他另有癖好,換上女妝,到歡場來尋找娛樂。
立文張大了嘴。
他精心挑選的晚裝,原來都由他自己穿著。
立文慢慢移動雙腿,聽到關節格格一聲,同一姿勢站太久了。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原來如此。
沒有喝醉,她的腳步也踉蹌起來。
立文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出夜總會大門。
她這生這世,都不會忘記周永倫先生來挑女裝時專注興奮的神情。陷阱馮少芳赴約時還以為事情會有轉機,縱使情緒欠佳,懷著忐忑之心,她也穿戴整齊,抵達宴會廳。
她看上去無懈可擊,成熟、漂亮、裝扮品味一流,可是她知道,她已失去何文凱的歡心。
她應該一早搬離何宅,只是,少芳一顆心尚餘一絲希望,她盼望何文凱會得迴心轉意。
她眷戀兩人曾經共度的快樂時光,故此留在同居男友家中,遲遲不肯搬出,內心掙扎得異常痛苦。
朋友都勸她。「好走了。」
少芳茫然答:「他為什麼忽然變心?」
「何必浪費時間精力去研究,走為上著。」
可惜少芳的理智總是打不贏仗。
這一晚,何文凱意外地邀請她參加他的生日晚宴,她以為會有轉機。
他已經搬出他們同居公寓,事實上兩人已超過個多月沒見過面。
他有什麼話說?
一到宴會,少芳已經知道情況不對。
何文凱另外有女伴。
那是一個穿玫瑰紫閃光緞子、戴長黑手套的艷女,叫王君桃。
賓客都認識她,王小姐是女演員,以性感取勝。
少芳心中想,叫我來幹什麼?
四肢漸漸發冷,雙手顫抖,想轉身就走。
其實,那個時候走,也還來得及。
可是,女子的通病是,一顆心必定要到死絲方盡,少芳呆站一角,直到何文凱與王君桃迎上來。
王君桃媚笑著緩緩脫下一隻手套,交給何文凱,何文凱看著馮少芳。
他冷冷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少芳結結巴巴。「你的秘書通知我……」
「你為什麼還不走?」
少芳像遭到雷極一樣,他叫她來,是為當眾侮辱她。
他竟然這樣無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