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是她的家鄉?眼前摯友,萬里骨肉,又有誰才是她的親人?
“是啊,咱們一起回家,我大赦天下,為你祈福。”容若強忍著眼中的淚,勉力地微笑。
安樂輕輕一笑:“國家律法,豈可因一人一事而廢,此事斷斷不可。我死之後……”
容若大叫:“你不會死的。”
安樂被這一聲喊震得眉頭微蹙,低咳兩聲,臉色愈顯蒼白。
楚韻如狠狠瞪他一眼:“你胡鬧什麼!”忙俯下身,輕輕拍拍安樂的胸,為她順氣。
容若再不敢出聲,只怔怔站在那兒,惟眼中的悲痛無依,令人見之惻然,良久才痛道:“安樂,為什麼這麼傻?如果在秦國時,你就好好治,也許不會……”
安樂微笑搖頭:“我知道,他們兩個是對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無論如何,我要保護他們,我要他們安全。”
楚韻如不得不用帕子掩了眼睛一會兒,這才能如常說話:“你太累了,別多說話,好好休息。”
安樂無力地搖頭:“我若不說,怕是沒機會說了,我死之後,就把我葬在這兩國的邊界吧……”
容若聲音已然哽咽:“你不會死,我不聽你這些糊塗話……”
安樂溫柔地看著他,神色如看著一個任性得不肯面對事實的孩子:“不要為我難過,人誰無一死呢,我曾經得過你們這樣傾心相待,便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在這個世上,我不恨任何人,包括……”
她語聲一頓,然後道:“我已是秦國出嫁之女,又還沒來得及踏進大楚皇宮,不必為我大興宮室,大造陵墓,只要這邊境之間的一抔黃土就夠了。讓我日日夜夜,可以守望兩個國家,死若有知,我的魂靈,也會盼著兩個國家的百姓能夠康寧太平,我……”
她凝視容若,眼神裡有萬千哀懇:“我只盼著,他年兵戈若起,無論是秦擊楚,還是楚伐秦,大軍都必須踏平我的墳墓才能再前進,我只盼著,那一刻,兩國君王、臣子、百姓、軍士,總有幾人能想起,有一個弱女子,誠心誠意,盼著兩國和睦,盼著兩個國家,都不要再有人死於紛爭,再不會有人的鮮血,流在這片土地上……”
她話語悲涼如此,卻又真誠如斯,房內不止容若和楚韻如傷心欲絕,秦國眾人悲痛萬分,就連一干楚人也都露出感動之色。
容若嘴唇顫動,想說話,卻又說不得話,楚韻如早巳泣下成聲,幾個秦國女官和太監早巳哭拜於床前,有人伏地大哭,有人顫聲相勸。
然而,安樂只是微微搖頭,她彷彿要把最後一點生命的力量用盡一般,仍在努力地交待,只是她的呼吸已經越來越急促,語聲也斷斷續續,十分艱難:“至於我的隨嫁之……人……就讓他們……都回國去……吧……我已身死,又何必……強留他們,永離故土……替我傳信給皇兄……身死之難……是我自己招來……與他們無關,切切不可怪罪……他們……讓他們……”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至不可聞,而跪於床前的一干人等,無不叩首大哭,公主瀕死時這一番交待,對她如此關愛的楚王必不違背,這等於是給了他們近千人一條光明的未來之路。
然而,安樂救得了旁人,卻救不了自己。
她很努力地伸出手,卻不知在虛空中有什麼可以抓住。容若和楚韻如忙伸手各握住她一隻手,用的力量那麼大,那麼大,彷彿想要將生命傳遞給她一股。
然而,安樂只是微微地笑,那樣安詳而寧靜的笑意,徐徐在她蒼白卻美麗的容顏上展開。
安樂溫柔的眼神一直凝望著容若和楚韻如,直到眸子漸漸失去焦距,漸漸透出灰白慘淡的死亡氣息。她的眼神悠遠而迷茫起來,不知是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又或是穿越了無數空間,回到那座養育她十餘年的美麗宮殿;又或是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