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雙絕猶自面無表情,眼睛發直地說話,董嫣然已是秀眉深皺,忽的心有所感,抬眸轉身,卻見月色下,牽著兩隻大狗的趙承風正瞪大眼望過來。
“你來得正好,這裡一地屍體,你能否請你們的人幫忙處理一下?”董嫣然平靜地說。
趙承風怔怔望著董嫣然,一語不發,一句不接,只是顫抖著伸手,指著董嫣然的頭,張張嘴,卻說不出話。
董嫣然有些訝然地把自己上下打量一下,不覺有什麼不對,順手一撫長髮,忽的一怔,把一縷垂到胸前的髮絲捧起,曾經青絲如黛,因何轉瞬之間,竟已化作霜雪。
看著掌中這縷縷白髮,董嫣然也只略略震動了一下,忽然恍悟過來,剛才陰陽雙絕看著她時,那無比震怖而驚恐的眼神,不止是害怕和畏懼,也是因為,他們正親眼看著她,如絲綢般輕柔,如飛煙般飄逸的黑髮,就這樣,一寸一寸,化做銀白。
她輕輕放手,淡淡微笑:“不妨事,大概是與他們內力比拚時,被他們的陰毒內力所傷,也許休養個幾天就好了。”
趙承風只是靜靜看著董嫣然,他說不出話,他無力說話。他對武功見識不算高明,可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這綺年玉貌的絕美女子,從此再也得不回那夢一般柔美的黑髮了。
這絕色人兒在月下微笑,笑容沉靜而輕柔,可為什麼,他卻只感覺這笑顏,比悲涼的哭泣更加讓人心中悲拗,為什麼不哭泣,為什麼不流淚,為什麼不哀傷,為什麼不怨憤!
明明並無深交,明明絕無情義,可是,看這樣一個女子如此溫柔的笑容,看這樣一個纖柔的身影立在月下,雪一樣的長髮,輕輕飄飛起來,卻讓人有一種椎心的痛,只覺得,如果可能,定要為她做些什麼,哪怕失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卻被董嫣然的笑容懾住了,那樣美麗而悲傷的笑顏啊,叫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那個男人是誰?可是負心薄情,可是無情無義?為何讓你獨對這麼多艱險苦難,為何令你獨當這麼多椎心痛楚?是什麼人可以喪盡天良,如此傷害一個這般美好的女子?
她說她因傷身而白了少年頭,可是他知道,那如黛青絲化霜雪,從來都只為傷心。
而他,依然只能這樣怔怔凝望她,發不得一聲,動不得一指。
董嫣然微笑說:“是你主人讓你來找我的吧!請轉告他不必為我擔心,你看看……”她目光向四下一掃:“除非是他親自出手,否則這世上,能讓我吃虧的人,實在不多。”
趙承風仍然只是默然凝望她。
“我會好好安頓我自己,絕不會短見輕生,你們都可放心。這裡一些人,都是秦王收羅的高手,其他人我都或廢或殺,這兩人也被我毀了經脈,又受我術法所侵,以後雖不死,也已瘋了,構不成威脅。只是你們之中有秦王的內奸,請轉告你們主人,千萬小心。”
該說的話已然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而去。
趙承風上前一步,想要跟上,卻又明明覺得,這女子轉身的背影如此孤絕,分明傳達著一種疏離之意。像這樣的絕世人物,縱是受傷至極,也只願獨自療傷,不屑於看世人的同情和憐憫吧!
然而,不知為什麼,一股衝動上湧,他大聲喊起來:“董姑娘,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
董嫣然腳步一頓,卻不回頭:“如果可以,請儘量體諒你的主上,他其實面冷心熱,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趙承風一怔,董嫣然卻已舉步遠去。
月色下,她的身影如許伶仃,飄然的裙裾隨風而舞,讓人誤以為那身子輕柔瘦弱到了極處。夜風突然勁急起來,吹得她長髮飄散開來,天地間,忽的一片銀白,如一場寒冬降下的霜雪。
她輕柔的身姿,步過一裸大樹,不知是否夜風勁急,不知是否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