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你們不再對抗我的聖旨,不再繼續呼籲滿朝文武、學士書生一起上書來抗爭,朕就努力保住自己的皇座,要不然,明天我就下退位詔書,如何?”
這是皇帝對那些大臣說的話,這也是皇帝七日來,第一次自稱為朕。
蕭逸閉目,靜聽窗外雨聲。
進宮已經七天了,前三天心碎神傷,痛斷肝腸,直至楚鳳儀恢復清醒的神智,後三天迷惑不解,茫然無措。和皇帝的三天深談,有太多的感觸,太多的驚疑,太多的困擾。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在刺客手中救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在他露出天大的把柄給天下人看時,不顧禮法地想要成全他?是陰謀陷阱嗎?明明他一死,就再無人可以威脅皇帝。是真心嗎?世間怎會有這樣輕淡權位,甚至連臉面名聲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無法相信他,卻又找不到懷疑的理由。不能不感他的情,謝他的義,卻又無法放開胸懷來接受他。
直到第六天,他才回復平時的理智,靜悄悄恢復了和宮外的訊息來往,無聲無息把宮內一些沒有暴露出來的眼線調動起來。
當皇帝接見那班苦苦抗爭的忠臣時,相關的對話情報傳到蕭逸手中時,他竟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愁。
“在看什麼?”略為虛弱,卻依然美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蕭逸回身扶住楚鳳儀,卻沒有掩飾自己手上的紙條:“你不該隨便就起床的。”
楚鳳儀目光淡淡掃過那張紙條,卻沒有奪過來看:“為什麼不藏好?”
“縱然藏了,你會不知道這是什麼嗎?”蕭逸苦澀一笑。
楚鳳儀美眸深注:“他們都說,我傷心瘋狂時,你抱著我什麼也不顧了。你說,情願認輸,情願放下一切,攜我遠走天涯。此時此刻,這話,你還願再說一遍嗎?”
蕭逸微笑,幾天下來,他已經明顯憔悴,即使如此,他微笑時,依然有著說不出的灑脫:“你瘋狂之時,曾要我就此帶了你去。我想問你,如果拋開你的兒子不談,如果不是為了他的安危、他的皇位,僅只是你我之間,你還願拋下皇太后的尊榮高貴,伴我天涯嗎?”
楚鳳僅悽然一笑,低聲道:“無論如何,當時,你能對我說出那樣的話,我一生都感激你的情義。”
蕭逸伸手輕撫上她的眉眼,撫上她曾為他落淚化血的臉:“你曾為我吐血心碎,我又怎能不銘記一生。”
楚鳳儀無聲依入他的懷中,閉上眼,不覺溫暖,只感悲涼。
蕭逸無語,卻似有無聲的嘆息,一直縈繞在耳邊。
明明是最真心的話,說出來,卻依然如此無力。
心都那麼熱,情都那麼真,又怎抵擋這深深宮宇中的淒冷。
做為情人,他們太愛對方;做為在權力中心鬥爭多年的對手,他們卻又太瞭解對方了。
任何掩飾的言語,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都同樣虛偽,任何話,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此時說出,都一樣殘忍。
少時的他們,只擁有彼此的情,便自以為擁有整個世界,而已經擁有過世界的兩個人,又怎麼可能,只甘心握緊一段情。
“母后,皇叔!”清清朗朗的叫聲,擊碎滿宮清寂,催開漫天風雨。
楚鳳儀急忙坐正,蕭逸略一退疑,也放開了抱她的手。
容若拉著楚韻如的手大步進殿,楚韻如還待施禮,容若卻像忘了宮中規矩,搶前過來半扶著楚鳳儀:“母后,你身子還沒好,起來做什麼?這內殿怎麼連個服侍的宮女都沒有。”他又抬頭瞪蕭逸一眼:“皇叔怎麼站得那麼遠,萬一母后沒坐穩,跌傷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他這意有所指的話,說得向來才智過人的蕭逸一時竟也回不了嘴,只得苦笑。
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