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興趣。在身後響起了清脆的皮鞋聲,長髮閃到了她的面前。美琪說,你很有興趣?如煙說你知道。美琪說,當然這是一個機會,你不應該錯過。如煙自言自語地說,我喜歡現代派繪畫那種說不出的意境。美琪笑著說,有時候你真怪。如煙不再說話,她注意到畫展的地點和時期恰巧是明天。
細雨仍然濛濛。病人和護士都在打呵欠和瞌睡。可是這種瀰漫的悄靜影響不了如煙。如煙呆呆望著窗外陰影,她坐的姿勢和以前沒有兩樣。但她的心情起了變化。她對黑暗的恐懼似乎消融在熱悶的空氣中,她在期待。她等待著黑夜的退卻,內心的朦朧深處,有一點光亮歡快地跳動。這是長久以來,她沉悶的心情開始發生變化。某一時候她突然想到,也許她憧憬的喜悅,現在開始出現。
新的一天從外表上看不出變化,變化的是如煙的心情。她處於一種亢奮之中,她精心打扮自己,碎花連衣裙穿在她身上很好看。美琪靠著門框,說,你是去看畫展還是相親。如煙眨著眼睛說我不知道。她興沖沖地出了門,細雨柔軟如空氣滴出的茸毛,一切都很合適,只有水泥地沉積的雨水偶爾濺一兩滴到她小腿上,略顯美中不足。畫展並不引人注目,兩位現代派畫家只佔據了展覽館西側一廳。展覽館內冷冷清清,誰願意在這種天氣下來看抽象非懂的畫展呢?如煙想,那並不重要,畫家每創作一幅油畫,總要花去很多精力和時間,假如人人都能看懂,那不是藝術。如煙抖落花傘的雨珠,慢慢地走進展覽館,起初她對展覽館的空曠感到迷茫,從西廳走出幾個年輕人才使她明白過來。冷冷清清的氣氛如同室外的天氣,進廳門左側用玻璃框鑲著兩位畫家的簡歷以及繪畫的風格。如煙注意到李賀自幼習中國畫,十九歲那年改學西洋油畫,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其畫風深受二十年代德國表現主義影響,如煙的思索在某一處停留,迷惑,迷惑之中的兩個字是李賀,這使她不解。她自左向右移動目光,心靈猛地發生一陣震顫,如煙並非對抽象表現主義有更深瞭解,但這些畫無一例外都表現出了驚人的苦悶孤獨。從左向右,可以看出畫家的一個創作歷程,前面幾幅畫還可以大約勾勒出人物的形象,儘管怪誕狂放,隨後出現的幾幅畫呈現的詭譎莫測的色彩,看上去是那樣令人不安。突然,如煙的目光凝滯了,呆呆地停留在一幅油畫上,宛如看見了可怖的鬼魅。
這幅畫所突出的詭譎和神秘的氣氛與旁邊的畫相比並不特別,使如煙喘不氣來的原因是它赫然竟是經常出現在如煙夢中的場景。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現在如煙眼前,如煙幾乎驚呆了。整幅畫色澤幽暗,那波浪起伏的深色或許是海水,可夢中那艘尖尖的黑桅杆船卻絕不是船,那僅僅是一些奇怪曲折的線條,所要展示的是彷彿令人心顫的未來。這就是使如煙常常恐懼的夢,她竟不可思議地出現在一個從未謀面的畫家的畫中。如煙看到了許多迷霧和疑團,她喃喃自語地說,這是怎麼回事。她想李賀是誰,我從不認識他,可他卻知道我的夢。這麼想著,心頭的震驚漸漸褪去,反而因為有個人能分享她的恐懼,她感到如珍釋重。
如煙記下了李賀的地址。強烈的衝動使她加快自己的步伐。她穿過一條狹窄的衚衕,衚衕的兩邊堆積著煤堆和雜物,細雨在這裡沉澱,使泥土稀釋粘稠。如煙的裙角沾弄了泥垢,她不得不踮著腳尖走路,在一處幽暗的房前,她停住了腳步。陰影佈滿了整個門面,門縫虛掩,燈光照射出來如同鋒利的刀鋒。如煙不是一個大膽的姑娘,最後的心怯使她意識到自己的矜持。然而門你的那個人彷彿早就知道她要來,他的聲音如同湊在門縫上發出,我在等你,我想,我們會有緣分。如煙看到門緩緩開啟,房間裡的光線從他腦後射來,模糊了他的五官。如煙吃驚地問,你就是李賀?對,我就是李賀。他平靜地說。如煙看見他側過臉面,燈光照亮他的五官,如煙不禁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