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錯了,”莫言那小子說,“藍縣長跟你大姐同年出生,藍縣長的母親
還是你大姐的乾孃呢!”
“亂講,”我把一盒中華煙扔到莫言面前,說,“什麼乾孃、溼娘,我們從
來不搞這一套庸俗關係。”我將一杯龍井茶放在她面前,說,“隨便叫,別聽這
個烏鴉嘴的——你好像在新華書店工作?”
“藍縣長,”莫言將那盒煙掖進口袋,從我煙盒裡抽出一支菸,說,“太官
僚主義了吧?龐春苗小姐,新華書店少兒讀物部售貨員,業餘文藝骨幹,會拉手
風琴,能跳孔雀舞,會唱抒情歌,還在省報副刊上發表過散文呢!”
“是嗎?”我驚訝地說,“那放在新華書店不是可惜了嗎?”
“誰說不是呢,”莫言道,“我對她說,‘走,咱們找藍縣長,讓他把你調
到縣電視臺。”’“莫老師,”她臉漲得通紅,看看我,說,“我沒有那意思…
…”
“你今年才二十歲吧?”我說,“應該考大學去,考藝術院校。”
“我什麼都不會……”她低著頭說,“鬧著玩的,我考不上的,一進考場就
緊張,暈過去了……”
“沒有必要上大學,”莫言道,“藝術家都不是大學培養出來的,譬如我!”
“你的臉皮越來越厚了,”我說,“自吹自擂,難成大器。”
“我這叫恃才傲物,狂放不羈!”
“要不要我把李錚叫來?”我說。
李錚是市精神病院的主治醫生,我們的朋友。
“不鬧不鬧,說正事,”莫言道,“沒當著外人面,斗膽不呼縣長,叫大哥,
藍大哥,你真的要多關心一下我們這個小妹妹。”
“當然,”我說,“不過,有龐書記在那兒,我想效力,怕都輪不上吧?”
“這就是春苗妹妹的可愛之處了,”莫言道,“她從來不求她大姐。”
“好了,”我說,“候補作家,最近又寫什麼小說了?”
莫言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他正在寫著的小說,我裝出側耳恭聽的樣子,心裡
想著的全是與龐家有關的事。對天發誓那會兒我根本沒把她當成女人,以後的很
長時間裡也沒有,當時我只是充滿好感地看著她,有那麼一點點滄桑感,安在牆
角的落地式電風扇無聲地搖動著頭顱,把她身上那股清新的氣味吹過來,讓我感
到心曠神怡。
但兩個月後,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依然是一個星期日的下午,依然是很熱
的天氣,窗外梧桐樹上的蟬聲已經絕跡,有兩隻喜鵲在梢頭跳躍、噪叫。喜鵲是
吉祥鳥,它們的到來讓我感到一種幸福的預兆。她來了,一個人,烏鴉嘴莫言在
我幫助下去一個大學的作家班學習,可以解決學歷,回來我會幫助他“農轉非”。
這期間她來找過我幾次,送過我一筒黃山猴魁茶,說是她爸爸去黃山旅遊時老戰
友送的。我說你爸爸身體好嗎,她說好著呢,爬黃山不用柺棍。我深表驚訝和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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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耳畔似乎響起了他走路時假肢發出的“吱嘎”聲。我對她說起過她去電視臺
的事,我說只要你想去,那很簡單,一句話的事。我說並不是我的話有那麼大的
力量,真正的力量是你姐姐的地位。她著急地辯白:你不要聽莫言老師瞎說,我
真的沒那意思。她說我哪裡也不去,我就在新華書店賣小人書。有孩子來買小人
書時我就賣小人書,沒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