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源接完電話回來了,靠近隋仰,隋仰便又自然地把謝珉送回了口袋。四周一片漆黑,隋仰仍舊保持著沒禮貌的插兜姿勢,手包裹著小兔子的身體,讓謝珉有了些許虛妄的安全感。
「隋先生,」池源道,「謝董事長很感謝您對謝總的關心,想請問您有沒有空一起吃一頓晚飯。」
謝珉的心態平和,這確實是他父親能做出來的事。即便兒子還在病床上,不知何時能醒,只要他認為必要,就能藉此建立關係;彷彿十多年前的某個暴雨天,他從未嚴厲地喝止打算讓司機繞個短路、去隋仰家接他一起上學的謝珉,從未命令謝珉遠離隋仰,說「想交朋友也看清楚對方是什麼貨色,別連累你家裡」。
謝珉很希望自己還是自己,便能替隋仰拒絕他父親,說隋仰明天還有工作,馬上要去機場回垣港。如果他在身體裡醒著,隋仰便不必對池源說「可以」。
離開病房後,隋仰給秘書打了個電話,把回垣港的時間推遲到明天上午,暫緩了兩項行程。謝珉父親的司機來接了隋仰,來到公司旗下的一家商務宴請餐廳裡。謝珉的心情從在口袋裡聽見他父親聲音的那一刻起跌至谷底。
謝珉的父親和隋仰大談生意、詢問隋仰和自己過去的關係,由於實在不想聽具體內容,謝珉就仰躺在口袋裡,開始強行想一些能讓自己集中精力的事情來逃避。
他想車禍前印象深刻的工作,想能想起來的每一份檔案內容,最後找不到可以想的東西,他只好開始回憶。
謝珉非常罕見地回想了自己的的高二生活。
和隋仰因誤會而產生摩擦後,有時在學校撞見,隋仰會喊謝珉小學生,笑眯眯地調侃謝珉。謝珉不爽極了,不過到底是他有錯在先,沒什麼應對辦法,一度遠遠見到隋仰就躲著走。
而後沒過幾個月,隋仰家裡便出了那一件事。
高二開學的第二天,報紙和各類新聞頭條大版面報導餘海市富商隋高卓因多項投資失敗,外加欠下巨額賭債,於昨晚八點在一個拖欠了工人數月工資的建築工地的頂樓跳樓自殺,給他的太太和兒子留下一封遺書和一大堆官司。一時間,所有的人都開始議論此事。
隋仰缺了一週的課,回到學校上學。他回來的第一天,謝珉在餐廳看見他,不過他沒看見謝珉。他身邊的朋友只剩一兩個,表情各異,且所到之處,周圍的便變得安靜。
也是這天晚上,謝珉父親難得回家吃飯,問起隋仰在學校的事,說因為隋仰的父親以前給學校捐了不少東西,學校決定免除隋仰的各類費用,保證隋仰能唸到高中畢業。
次日,謝珉去上選修的物理實驗課程,發現隋仰也在。
第一節 課需要組兩人小組,老師說學生間自由組合,課上十幾個人,全都開始表情微妙地東張西望、視線接觸,沒人正式往隋仰的方向看,卻都在互使眼色,像是開彼此玩笑,催促對方去找隋仰搭檔。
隋仰倒很平靜,自若地低頭翻著放在桌上的書。
謝珉看著四周的人不斷的小動作,覺得很煩,沒理身邊問他分組的同學,抓起書走到最後排的隋仰旁邊,把實驗手冊丟在桌上,在安靜的實驗室發出不大不小的響聲。
隋仰比謝珉高很多,謝珉站得近了,感到些微壓迫感,便沒抬頭看他,過了幾秒鐘,聽見隋仰低聲說:「小學生,我們是不是第一次同班。」
謝珉沒理他,低著頭拿起桌上配平板電腦的電容筆,在螢幕分組的介面選了自己和隋仰的名字,按了提交。謝珉餘光注意到隋仰制服的袖子好像短了,隋仰可能又長高了。
他的制服外套看也起來有點舊了,應該換新的,但是他沒有換。
謝珉突然想起,在高一開學式上,自己看見隋仰上臺,代表新生演講的時候,自己在心裡想隋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