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厚厚的紫紅色金絲絨幕布,難辨其內。歐陽霏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弓,鳴鏑劃響,刺破半空。
臺上一邊幕布齊齊拉開,顯示出臺邊端坐的幾排樂人,有男有女,身著天色青衣,或抱琵琶,或持洞簫,篳篥勁吹,箜篌豎抱。就中坐了一個少年,容貌秀雅,翩翩出塵,手在七絃上一撥,似乎泉水泠泠,汩汩而出。一霎時,絲竹嫋嫋,鼓樂齊鳴。
隨著樂聲,四面重幕緩緩而開,只見臺後何人筆走龍蛇,繪就一副江南水景,遠遠望去,青山相接,綠水環繞,圍著就中村落。祝家莊三字掛在門匾,寶帳低垂,菱花鏡開,分明是個女子閨房。
只見一個鵝蛋臉的丫鬟打扮的紅衣女子,推慫著一個服飾華貴的老者,氣咻咻來到臺中央,後臺齊聲高唱,臺邊打出字幕,只說是玉水河濱,上虞縣祝家莊內,祝莊主一根獨苗,生有一女祝英臺。此女生得秀麗聰明,胸有大志,要求學杭城,爹不肯,她便假裝生病,茶不思來飯不吃,還關起房門,拒人入內,急得那祝員外坐立不寧。
那丫鬟與老者在臺上忙亂了片刻,便聽那老者低聲低氣去敲房門,經過好一番唇槍舌劍,終於答應下來。言語詼諧,用的都是此地俗語,眾人不覺莞爾。
待得那老者鬆口,寶帳內輕笑聲聲,猶如黃鸝。寶帳一開,帳內人盈盈秋波,四下輕輕一轉,淺淺一笑,便有數不盡嬌媚風情,從帳中隱隱透出,竟讓人猛生錯覺,似乎帳上開滿了各色鮮花,隨著她一舉一動,競吐芬芳。四周鴉雀無聲,看得簡直不知道如何才能控制住呼吸,臺下咔嚓一聲異響,卻是一個劍眉星目男子大剌剌坐在臺下,旁邊侍從如雲,不知為何捏碎了手中酒杯,臉色可用鐵青來形容。周邊人都齊齊瞪他,他才發覺失態,欲要離席,又心有不甘坐定下來,板著一張英俊的面孔,似乎人人都欠了他鉅額債款一般。
眾人都覺得納悶,但都被臺上那麗人吸引去了,又哪裡顧得上看他。只見那女子云鬢半偏,容色嬌豔欲滴,若非那咽喉處繫著的花飾隨著她婉轉唱腔微微顫動,卻叫人如何相信這般千嬌百媚的女子,竟然是一個男子所飾?縱然梨園之內,從來不缺迷人的旦角,但像這般薄施粉黛,在灼灼陽光底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無懈可擊的絕色佳人卻是前所未見。這情景過於震撼,以至於幕落之時,竟響起一陣嘆息。
好在幕落幕啟,不過少頃。片刻幕再拉開,卻見得高臺之上,不知何時竟搭建起了數間模樣古樸的木房,頂上萬松書院四個字型異常醒目,竟赫然是個學堂。
房門大開,一張張桌椅沿次擺開,一個個儒冠男子,穿著樣式相仿、顏色各異的儒服,或坐或立,有的在低聲談笑,有的在顧自展卷。頂端教席上坐了一個面目清恬的男子,長鬚飄飄,望去倒極莊嚴,可惜舉止間猶帶幾分羞澀,顯然是少年人所飾。但因其風姿出眾,反倒贏得幾聲喝彩。
方才那女子與丫鬟,已作男裝打扮,出現在書院門口。此時再望,只見又分明是翩翩少年郎,身量高挑,手中象牙扇徐徐開展,瀟灑非常。無論是怎般的雌雄難辨,都一樣麗色奪人,看得底下又是一陣吸氣聲。鐵人鳳向女帝望去,只見她雖拉著身旁華貴君之手,但亦看得目不轉睛,分明是一樣給臺上人奪去了魂魄,不覺大樂,迴轉身來,給了歐陽霏一個和藹的笑容,唬得後者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在那裡揉著眼睛。
這時門邊座上,卻有一個正趴在那裡酣睡的男子醒覺轉來,向門口一看,眼睛便是一亮。只見那男子一雙鳳眼瀲灩無比,氣宇軒昂,五官英挺,竟亦是一位難得的美少年。臺下眾人,都覺得今日為何運氣如此之好,看來看去,都是美男如雲。連文武百官,都伸長了脖子,不住往臺上眺望。
眼看方才那祝英臺就要進門,卻見一人手捧書卷,緩緩從臺後轉出。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