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
赤兔回到房內,再度鑽進被窩裡。
即使是正午時分,石造建築物的內部也非常涼爽,而且臉頰碰到毛毯的觸感也很舒服。赤免試圖將心思全數轉移到這份舒適感上。他最討厭想東想西了,他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無論自己再怎麼想,現狀也不會有所改變。
儘管如此,有時他仍舊會不經意地想著。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呢——?
他原本在唐國的軍隊裡過得不錯,位階雖低,他卻意外地適合在瞭望臺上擔任守望兵;難得的是,赤兔對施放狼煙這種麻煩的工作也十分得心應手。
但是當他抵達松州赴任時,卻只能跟隨無能的將領,還不得已吞下了敗仗,然而將領卻把戰敗歸咎於赤兔怠慢。
赤兔並不打算乖乖地被斬首處決。
於是他反過來殺死自己的長官,循山路逃到鄰國蘇毗,還加入了盜賊團。他在那裡被捲入王族的紛爭,接著以企圖殺害女王的罪名被捕。
要不是慧救他,他應該早就喪命了。
然而,赤兔並不習慣率直地表達出感謝之意。
即使他們現在是一同前往撒馬爾罕,但慧其實根本就不想要有同伴,況且他也絲毫不覺得同伴非得是赤兔不可,這個事實更令赤兔感到莫名地難堪。
「……可惡。」
赤兔低聲咒罵,接著緊緊閉上眼睛,彷彿想嚥下自己的憤怒。
他強迫自己將意識融進黑暗之中,總算有股泥濘般沉重的倦意造訪。對赤兔而言,睡眠並非為了紓解疲勞,而是為了讓思考停止。
赤兔就這樣無意義地消磨掉時間,又忽然睜開了眼睛。
就和睡前一樣,臉頰下依然是蓬鬆柔軟的毛毯,只不過自小窗射進來的陽光已經失去強度,室內的空氣變得分外地涼爽。
他坐起身胡亂地搔著頭。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無止境地一直睡下去。
赤兔想稍微活動活動,於是他來到樓下,這時溫希絲正在將吹進門內的沙子掃出去。
「啊,赤兔先生。」
她一注意到赤兔立刻抬起頭。
溫希絲輕柔的聲音戳刺著赤兔的耳朵,那對鮮明的綠色雙眼,也讓看慣黑色眼睛的赤兔感到些許緊張。
「因為你在休息,所以我就沒有叫你。要幫你準備餐點嗎?」
「不用……啊,不,好啊。」
「是要還是不要?」
看到溫希絲那副納悶的模樣,赤兔輕輕地揮了下手。
他沒有吃午餐,肚子現在卻也還不餓。
赤兔離開溫希絲的旅店來到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街旁林立的店鋪。工匠們坐在店門前,頂著明亮的陽光默默地忙著自己的工作。工匠身旁站著看似妻子或女兒的女性,不時朝著街上的人叫賣。
大街上的店鋪種類多元又豐富。
肉鋪掛著巨大的羊肉塊,鞋店裡的製鞋師傅則是靈巧地舞著大針,將一片片皮革組合在一起;還有使用鑿子和錘子認真製作精細工藝品的工匠,那規律敲打硬物的聲響,使得赤兔憶起自己的父親。
赤兔的父親是石雕工匠。
並不是雕刻巨大石塊,而是玉之類的物品。父親希望身為長男的赤兔可以繼承衣缽,然而赤兔對於日復一日蹲坐原地雕石頭完全沒有興趣。
赤兔停下腳步,仔細地看著一位雕銀師傅揮動錘子的手。
這位男性雕銀師傅看來像四十歲也像五十歲,又或者是六十歲。他瘦小的臉上佈滿深刻的皺紋,而且就像塗了泥巴般黝黑,骨結突出的手指黑得像用墨煮過一般,洗到褪色的衣服上也被銀飾品生成的黑漬弄髒。師傅專心盯著手邊物品的雙眼不但混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