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也會喜歡人嗎?
力氣又大了些,杪冬不適地偏偏頭,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
“……大叔?”或許是還沒完全清醒,他的眼裡浮動著氤氳的霧氣,聲音也較平時低沉許多。
暗啞的,帶著一絲慵懶的魅意。
青衣人的手頓了頓,從他頭髮上移開。
“未矢呢?”杪冬打了個哈欠,問。
“在隔壁。”
杪冬哦了一聲,青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手伸出來,給你上藥。”
杪冬乖乖把手伸出去,青衣人給他抹上藥膏,絲絲涼意順著青衣人的指尖蔓延開來——手指,手心,手背,胳膊,然後是——肩膀。
“肩膀沒事。”杪冬收回手,笑了笑,然後注意到青衣人略變冰冷的目光,那笑意便漸漸收了回去。
“真的沒事,”他偏開頭,淡淡地說,“不用管它。”
扛了那麼長時間的重物,怎麼可能沒事?青衣人伸手按了按,杪冬如觸電般站起來,狼狽地往後退了幾步。
青衣人注意到他稍稍將右肩往後藏,可自己按的明明是左肩。
杪冬赤足站在地上,漆黑的眼眸靜靜地,倔強地看著他。
青衣人忽然想起來,甫子陽右肩上是有一片龍形燙痕的,那是在他出生時,自己親自用燒紅的鐵片烙上去的印記。
胸口一窒,心裡泛上點點沉悶的疼痛。他避開杪冬的眼,沉聲道:“睡吧。”
青衣人睡在外側,杪冬睡在裡側。
杪冬緊貼著牆,手指下意識地絞在一起,眼睛閉得死死的。
被壓得青紫的面板在慢慢升溫,從淡淡的溫熱一點一點到讓人難以忍耐的灼燒的炙痛。
其實剛出生的嬰兒痛覺是很遲鈍的,聽覺也不靈敏,可是那時候杪冬卻清晰地聽到了那句冰冷的,帶著譏誚與不屑的——
“朕不殺他,朕會讓秦家人親自殺了他。”
然後,就是刻骨的疼痛。
或許是因為滾燙的烙鐵,或許是因為不安與失望。
夜色濃稠得如研過頭的墨汁,黑暗粘上杪冬的面頰,然後蔓延開來,將整個人緊緊包裹住,找不到一絲光芒。
素在哪裡呢?
母后在哪裡呢?
杪冬死死抱住自己,在浮浮沉沉的茫然中疲憊睡去。
醒過來的時候,雨奇蹟般地停了。杪冬開啟窗戶,陽光一下子灑進來,照在面上暖洋洋的。遠處傳來人們歡欣雀躍的聲音,杪冬聽著,微微眯起眼。
堤壩守住了,暫時也沒有爆發洪水的危險,可是杪冬和未矢卻依舊早出晚歸,整日混跡於災民中,幫他們重建堤壩,或者修葺房屋。青衣人看著總是弄得又髒又累的兩人,也只能無奈地皺皺眉。
甫子昱的隊伍漸漸逼近,不期將至的訊息驚動了整個黎縣。
杪冬扛著修堤用的木樁,靜靜站在一邊看人群湧動。
甫子昱要來黎縣嗎?杪冬疑惑了一會兒,卻又馬上釋然了。是啊,有什麼事順帝總愛差遣甫子昱去辦,畢竟,他是最受寵愛的皇子。
杪冬看著人們唸叨著甫子昱時一臉的崇敬,彎起嘴角笑了笑。
母后,你看見了嗎?
他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想要穿透這明媚的陽光,尋找到隱藏在雲後面的那一張笑臉。
你的子昱不僅健康平安,還深受父皇器重,深受百姓愛戴。
這樣,你會不會放心一點?會不會……稍微多想起我一點?
杪冬低下頭,微微垂了垂眸。
“……那個夢……可以成真嗎?”
那個關於幸福的夢,可以成真嗎?
素,母后,如果用我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