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音媽媽睡在了外面,從床上坐起來看女兒, 發現她緊靠著牆邊,蜷縮著睡, 腳丫還觸著潮濕的牆壁。
她擔心太潮濕的環境會有小蟲,於是悄悄地用手指把她的腳丫往裡拿。
剛放回小毯子裡, 就見溪音猛地驚醒往裡翻身。
已經是牆邊了,哪裡還有翻滾的餘地, 「砰」一下子腦袋磕在了牆上, 麗嘉給溪音撞得一愣。
她坐起來,睜開因為紅腫感覺有些厚重的眼皮,問道:「幾點了啊?」
「還不到6點, 再睡會吧。」媽媽溫柔地把她按回床上, 摸摸她磕到的頭。
「媽媽, 沒有再下雨了吧。」
她還是不太安分地支起腦袋,看到外面沒有再下雨了,看起來天也不錯,才沾著枕頭繼續睡。
溪音媽媽看著女兒,看她本來朝著外面,睡得不太踏實。沒一會兒又翻身朝裡,腳丫隔毯子貼著牆,才呼呼呼地大睡起來。
她起床去昨夜漏雨的屋子,把睡得也不太好的溪長勝薅起來,錘了他好幾拳。
這是她第一次沖自己的丈夫發脾氣。
錘完之後,她壓抑著聲音,眼淚噼裡啪啦掉。
「你去看看你閨女怎麼睡覺的。
「腳離了牆就醒,不靠著牆就往裡翻,還磕了頭……」
她哽咽著,撩開夏日輕便的簾子離去,留下一句——
「溪長勝,我早就後悔了,把她一個人丟下這麼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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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長勝沉默不語,他煮了兩個人的面,打了兩個雞蛋,想到劉鈺說的話,好像才反應過來,女兒也來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起床,但他又加了點面,多打了兩個雞蛋。
女兒還在長身體,需要多補充營養。
等劉鈺洗完臉回來,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桌上擺著三碗麵,她拿起一碗吃,「不用給音音煮,她哭了大半宿,今早上起不來。」
溪長勝聽了,拿起筷子幾口就把自己的面吃完。
吃完後,他又端起給女兒煮的面,一口口放慢了吃。明明女兒那碗最小,面也只有那麼一丁點兒,但他一口嚼了很久,彷彿這面是帶著刺的藤條,抽著他嗓子,讓他吞嚥起來無比費力。
劉鈺的面先吃完,吃完後她跑另個屋看看溪音還是那個姿勢睡著,出門走了。
溪長勝簡單收拾了下,走到女兒小屋門前。
屋簷上還滴答滴答往下滴水,他站在門前,落下的雨水就滴在他頭上,冰冰涼涼的,他恍若不覺。他還是沒有推開這扇門,他只是從小窗戶那往裡看了看。
他看見溪音這麼睡覺,猛然想起了小花,以前家裡的小貓咪也是這麼蜷縮著睡覺的。
但小花睡覺偶爾還會四仰八叉,它不需要貼著牆根。
他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讓他們跟著自己受苦,還沒了家。
溪長勝覺得有些犯噁心,吃下的女兒的那碗麵,好像在絞著他的胃。細細軟軟的麵條纏繞住他,他覺得雨後的空氣呼吸起來是那麼窒息。
他和往常一樣下樓,和房東打招呼,走出大門。
溪音爬起來了。
早在她媽媽來看她的時候她就醒了,悄悄豎起耳朵聽動靜。剛剛爸爸在門前站了會才走,她聽著腳步聲往樓下去,一個軲轆就從床上起來,換好衣服洗漱出門,只用了短短几分鐘。
爸爸快走到衚衕口了,她吊在後面跟著。
她爸爸好像和往常一樣,但又有些不同了。彷彿一夜之間被抽走了精氣神,向來都是昂首挺胸步伐堅定的人,走在小衚衕裡,竟是低著頭的。
她遠遠跟著,爸爸一直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