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納達將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肩上,望了一眼還未來得及關上的石門說:“我們必須快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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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遮月。
冰冷的石室裡,阿欽將耀眼的燭火高舉在頭頂,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隨口問道:“魯蒙怕蛇麼?”
“自小跟他那個瘋子父親長大,想不被蛇咬都難。”
“那剛才……”
“他怕蛇。”安納達一步一步跟隨在後,穩健的踏著臺階:“可以剋制疼痛,卻不能克服恐懼,他父親留給他的身體百毒不侵,也讓他難以釋懷。”
“蠍子,蛇蟲,這些成為他噩夢的那一天,也成為了他的弱點,每個人都有缺憾與不美,於是我們隱藏在黑暗中,點燃明亮燭火的,是神。”
阿欽回頭,最後望了一眼椅子上被毒物啃食乾淨的無頭白骨,走進石門。
過了一會,安納達的聲音再次在黑暗的甬道中響起:“幾年前,守城隊伍在臨近荒都的某片水地伏擊了反叛者,我們幾十個人一起,卻只有兩人存活,從那天開始,他就成了我的噩夢。”
“我曾經將槍對準他的頭蓋骨,卻只在他的臉上留下疤痕,僅僅是因為恐懼。他將這定義成生命的恥辱,而對於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厭惡自己的理由。”
通道的盡頭顯露出點點白光,安納達用另一隻手按著疼痛的肩胛骨,臉白如紙的接過阿欽手裡的燭火,道:“姑娘,事實上你必須跟我們回去,因為魯蒙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盡頭的門被開啟了。
“安納達,我們必須快些,他們要發現了!”一個年輕的男子喊道。
安納達將裝蛇的口袋交給他,幾人迅速離開地下。
流民們興高采烈的圍著火堆跳著舞,路雅費力的從深井裡打出清水,強壯的弓弩手喝著皮囊裡的馬奶,一切似乎依然沉溺在美好安詳的幻夢之中。
安納達他們正在謹慎有序的撤退。
正在他們走到村落偏僻的角落,牽著費力喚來的駱駝準備踏上回歸的路途的時候,興奮的火焰被澆滅了。
路雅含著眼淚將井水倒入火堆裡,奔放開朗的村民鴉雀無聲的退開到一旁,他們拿起刀,拿起劍,拿起一切武器,整個村落陷入沉寂的陰霾中。
一聲淒厲怪異的嘶叫是所有行為起徵點。
“快走!”安納達狠狠地抽了一鞭馱著包袱的畜生。
慢悠悠的駱駝低吟幾聲,四蹄撒開跑入大漠荒蕪的懷抱,安納達狂奔幾里,見後面的火把大亮,急中生智滾進了沙堆裡。
“快追!有馬向那邊跑去了!”
弩手拉動長弓,將羽毛箭釘在馬腿上,收手道:“沒有人,只有包袱,是個空哨。”
“那邊還有一匹,往荒都的方向跑了,快追上去!”
火把漸漸遠去。
安納達拍了拍身上的土,從沙丘裡站起來,轉身去尋覓駱駝的蹤跡,剛走幾步,忽然看見被埋沒在塵土裡火色衣裙,用手扒開土,一張早已陷入沉睡清麗的容顏映入他的眼簾。
“姑娘?姑娘?”安納達彎下腰,看見黑色羽箭刺穿了背後迤邐的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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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大又圓,大漠空寂冷。
瓦西難得晚上不睏覺,抱著厚重的皮囊喝完最後一滴溫暖的奶酒,風呼嘯刮過,吹動皮革夾襖上的茸毛,他坐在城牆上望著清明泠然的月亮,丟著石塊想心事。
“月亮啊月亮,千萬別藏在雲堆裡,那樣阿爸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可是,你要是一直這麼亮堂,阿爸他們就該被人發現啦……”
瓦西撐著下巴,又開始糾結的輕嘆:“阿爸的胳膊剛好就出去打仗了,漂亮姑姑也不見了,阿契亞嬸嬸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