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都有甚?沙暴,日光,海市,還有一城風煙枯老。
將身後的老馬輕輕一拍,放開韁繩,那乾瘦的四蹄似乎亦尋回了一份靈性,一如飛揚的流雲,馬兒在寬闊的街道上不緊不慢的跑起來。
躍過了嘈雜的集市,鑽入低矮的土坯,將碉堡似的城牆遠拋在腦後,奔入縱橫的丘壑與綢緞般的流沙,忽然間,一窪清澈的水地出現在眼前豁然開朗,阿欽打了一聲馬哨,拉住韁繩,那馬兒便緩緩的停在了水源邊。
“瓦西!有畜生跑進來了!”
“阿爸!是馬!是馬!”瓦西跳下沙丘,雙腳穩穩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興奮道,“我還看見一個漂亮姑姑!”
“去你漂亮的!”安納達啐了一口,“這兒最漂亮的就數咱院子裡那幾頭母駱駝!”
“哎——青雲上的旅人哎!可別踩著瀚海男兒的心頭肉,快鬆鬆腳!”安納達驢嗓子一喊,便見那人回頭朝他輕輕一笑,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來。
瀚海的老男兒面色潮紅的望著那張臉,兩眼發直,半晌,摸摸鼻子嘀咕道:“還真是個標誌的漂亮人兒,可惜了,漂亮姑娘大都呆不長。”
阿欽聽見呼喚聲回頭一眼,看見大漠流沙,瀚海枯黃,聽那混雜在風中的人言,輕笑自嘲,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歸宿。
“敢問壯士大名?”
“他是安納達,是我阿爸!城裡人都叫他老爹!”阿欽看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奔上前來,黑紅的臉上閃著自豪與激動,似乎期盼她的到來:“我是瓦西,大漠中最勇敢的男兒!”
“臭小子,晚上起夜還要叫上你老爹的小混球,幾句話就把家人給賣了!一邊待著乘涼去!”
瓦西臉上羞赧了一半,撇撇嘴扭頭,站在一旁踢腳邊的碎石。
安納達學著阿欽的樣子抱拳,問道:“姑娘可是從東邊來的?為何而來,又要去向何地?”
“尋人而來,”阿欽笑笑,繼續道,“敢問老爹,這兒可有一戶人家姓鄯?”
安納達皺眉面露難色,心中卻止不住的打鼓,道:“這地方多是異邦聚居,中原人的姓氏鮮少見過,不過前些日子有東方的旅人喬遷到這,幾日便搬走了。”
阿欽心中鬆了一口氣,卻面上猶豫不動聲色,道:“我千里迢迢從家鄉趕來,本欲拜會親屬,不想失了蹤跡,路途遙遠,前程漫漫,不知此處可有落腳處供以安歇?囊中羞澀,安老爹可否指條明路?”
安納達踟躕片刻道:“城裡的旅人稀疏,姑娘不如住在城西的那些門戶人家中吧。”
“初來乍到,諸事不順,還望老爹行個方便,與我一同前去可好?”
“阿爸,我帶漂亮姑姑去阿契亞嬸嬸家,她們家的乾酪最好吃!”
“臭小子,就知道吃!”安納達氣不打一處來的拍上瓦西的腦門。
“嘿嘿,”瓦西捂著腦袋瓜跳開,躲躲閃閃到阿欽背後朝他做了一個鬼臉道,“阿爸別總兇巴巴的,我看漂亮姑姑不是壞人。”
安納達礙於外人面前不好發作,眼睜睜的看著這狼崽子牽著人家姑娘的手,臉上笑成了一朵石生花,一面燦爛的走在前面引路,一面就開始忍不住套近乎。
人家的孩子,狼子野心,待磨;他這兒子,春心萌動,難不成待嫁?
*
再一次走進這座城池,阿欽才仔細的打量這即將生活一輩子的地方。
風化巨石壘砌起的城門,塵土和硝煙的味道,日光傾城,荒蕪困人,缺少食物果腹,缺少衣囊蔽體,但最缺少的,還是來之不易的活泉淡水。
瓦西一路上鬧得厲害,自然也沒放過介紹城裡人情風土的機會,他打著十二萬分精神神采奕奕的看著阿欽,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在陽光下綻放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