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子珩的確是在學著做生意,可惜仍是固守施老爺那一套。
她搖搖頭,隨手從架子上抽下一本厚厚賬冊,“這僅是京城一家店一年的賬,你覺得你要多久才能查完,要清查所有的店面,得多長時間,得請多少賬房先生?他們當中有的卷錢逃了,有的跟著施家進過大牢,都是幹了十多年的老員工,你打算怎麼跟他們討,逐個登門拜訪,還是一紙告上官府,然後等官老爺慢吞吞調查,取證,審判,張貼個通緝令?那是什麼猴年馬月後的事?還有更多夥計等著施家支半年的工錢,你怎麼處理他們?”
施子珩被她一通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沉下臉道,“難道就由他們去了?”
“現在折騰不起。”
施子珩眉頭禁皺,“以宮裡撥放的銀子,還了債,剩下的根本不夠支夥計的工資,更別說重開店。”
既然他深知現銀缺口如此龐大,還作浪費人力物力的無用功,真不知他腦子裡裝什麼。施夫人的眼光真是不錯,他的確不是做生意的料。
“你難道不知道,銀子除了可以從客人口袋裡出來,還可以向銀號裡借嗎?”
施子珩似是不屑,“這法子我早試過了。”
她輕輕一笑,也不著急,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他們不肯借錢,是因為他們以為施家不過是個空殼子。”
施子珩欲說話,她眼神一掃,接著道,“生意不必急著做,你先拿銀子安撫好那個林老爺,讓他們知道咱們還是有氣有力的。再提出用店面和地契當抵押,看他們還肯不肯借?”
施子珩聞言,臉上難掩驚訝之色,她心下疑惑,難道,這時世還沒有抵押一說?輕輕咳了一聲,“要是銀號還是不肯借銀子,就賣一部分的店面出去,換取現銀。”
施子珩在心裡算了一筆賬,充滿疑惑的看著她,“你要那麼現銀幹什麼?”
她不答,側著頭想了一陣子,這個念頭在她心裡盤桓了很久,這也許是施家唯一的機會了,直視他,終是遲疑了半天才道,“施子珩,你敢不敢冒一回險?”
“什麼?”
“用這筆銀子購糧。”
施子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提出這個,“你說購糧?”
“嗯。”她慢慢站了起來,把腦子想了多時的計劃說出來,“如今正是江南米糧熟期,京城糧食充足,能購多少就購多少,而且要快。”
“你要施家轉做糧商?”
“可以這樣說。”
“所謂賤買高賣,現在面上糧價這麼低,糧農的收購價卻不低,這時才……”
施子珩眉頭鎖成結,“西北糧緊缺,你是要我運糧北上販賣,光是運費就不是小數目。”
她故作輕鬆道,“我只是給個建議,要不要聽隨你了。”
任誰也不可能光憑她一席話,就做出這樣的決定,然而有些話她卻無法如實說出來。
“此一時,彼一時,糧價現在低,不代表一直低,老百姓可以不喝茶,總不能不吃飯。”又加了一句,“何況,皇帝不差餓兵,跟老百姓的生意不好做,跟官府就不一樣了。”
施子珩眼神複雜深邃,久久地盯著她,似乎要這番話裡琢磨出什麼來,猛地站起來,“你是說……”
一見施子珩徒地犀利起來的目光,她便知道他明白她的暗指,一對上她的心照不宣眼神,施子珩接下來的話吞了回去,起身在屋子走來走去,忽地回過頭來,神色更復雜了,一雙眼簡直要把她望穿,“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過只是一個提議,信不信由你。”
“這不是小事,你不說清楚,我如何可以信你?”
他早認為她回來是心懷不軌,再解釋也是徒勞,人家那是親人,只有她是外人,也懶得去裝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