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娘慢慢坐起,彎腰套上鞋襪,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悶痛,她蹙眉,哼了一聲,捂住胸口,站起身來。
昨日所見,歷歷在目,要她盡數忘記,實在很難。
“你醒了?”小應探頭進來,又縮回去,不多時,端了一碗粥進來,擱在床頭,“剛熬好,快趁熱喝了吧。”
暗娘看了一眼還冒著熱氣的米粥,沒有胃口,引不起她半點食慾,反而覺得體內的熱氣又上竄了幾分。
“好熱……”她喃喃自語,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緊閉的窗葉,本想透透氣,孰料刺目的陽光射進來,照在身上,似火在舔舐自己的肌膚。她本能地縮回手,捂住臉,踉蹌地倒退到角落,冷汗涔涔而下。
小應匆匆去關了窗,回頭看蜷縮成一團的暗娘,跑過去,想要扶起她。還沒有碰到,手指便感到一股攝人的寒意,透過指尖,傳到五臟六腑,心被凍成了一團,令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
暗娘環抱著自己的身子,恍恍惚惚的——真冷,比第一次碰觸原朗的寒意,有過之而無不及。待到稍微好受一些,她才逐漸放鬆了身體,抬眼看向面前的小應,勉強笑了笑,“別告訴他……”
什麼才怕陽光,什麼才怕光,是鬼!
要來的,終究是擋不住,一生一世太遠,她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這樣也好——原朗給她的,依然是一個一輩子的承諾,即使她等不到,看不見,也可以痴痴地抱守,說自己才是他最在乎的那一個人。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卻不見原朗,走到花廳,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一大早,公子便被何夫人請去了。”小應緊跟在她身後,瞧她跌跌撞撞的樣子,頗為緊張。
“我去看看。”她說,又往前走。走到門邊,便被陽光刺得眯縫了雙眼,感覺全身上下又火燒火燎起來。
一把傘,在她頭頂撐開。傘面遮去了似火驕陽,還來一片清涼。
暗娘回頭,見矮了她半個頭的小應撐高了傘,費力擋住她大半個身子。
她笑,當是道謝,轉身向一邊走去。
別走那麼快!
小應在心裡犯嘀咕,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盡心當著撐傘小廝。
天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明明是跟這個女人很不對盤的嘛,結果還得時時為她提心吊膽,真是衰哪……
小跑的步子忽然停下,小應一個不留神,衝到了前頭去,意識到不對勁,他又退回來,小心地傾斜了傘面,不讓陽光照射到暗娘。這才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遠遠地,看見前方兩個婢女帶著一位妙齡女子向何府正廳走去。
“咦,是她?”小應自語。瞅見女子側面,臉部輪廓正是他昨日所見的女子。見身邊的暗娘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女子瞧,他不免有些好奇,“你認識她?”
暗娘點點頭。那個讓她瞭解了所有也使她陷入痛苦深淵的人,她怎麼可能忘記?
“奇怪了……”小應見她們走進了正廳,“公子和何夫人也該在裡面,她進去幹什麼?”
暗娘不語。
“走,我們過去看看。”小應揣測了一番,仍猜不出答案,便拉了暗娘,悄聲走到正廳的後窗,蹲下身,捅破了紙窗,向裡張望。
暗娘猶豫了一下,也依葫蘆化瓢,照著小應的樣子,在紙窗上捅了一個小洞,眼睛貼近,向裡看去。
沒錯,裡面是坐著原朗和何夫人,先前的女子緩緩上前站定,拋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給原朗,而原朗看她的目光中,也有幾分複雜。
他們果真相識!
心,痛了一下。暗娘收回視線,貼著牆角坐下來,覺得有什麼東西纏在頸項,勒緊了她的喉頭,令她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