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覺得失落。她安靜地待在他的懷中,聽得他的心臟在平穩地跳動,每跳一次,自他與她肌膚相貼之處,灼痛感就加劇一分,到後來,痛得她整個臂膀,都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怎麼了?”覺察到她的異樣,原朗低聲問她。
暗娘咬緊了牙關,倔強地不肯告知實情,只是回答:“我不太舒服,想歇一會兒。”
當她是在害怕,原朗左右看了看,見並無人刻意注視他們,便摟了暗娘,半遮半掩地走到河岸邊的人少背光處。
“我想單獨歇息。”掙脫他的手,暗娘將臉偏向一旁,不想叫他看見自己已是大汗淋漓的面龐。
原朗退後了一段距離,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身軀恰好擋住了她的身影。
明明是體貼入微的舉止,她卻沒來由地惱他起來,撩撥地向一邊走去,不出所料,他又跟了過來。
“別跟著我!”她低低吼出聲來,又立刻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善,背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這一次,加重了語氣,料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徑直向前走,身後又有腳步聲,她回頭,正要發作,眼前金光一閃,一個金色的鈴鐺落入她的掌心。
“有什麼事,搖晃金鈴,我即刻趕到。”原朗說道,見她怔愣,他想要合攏她的五指,孰料指間才觸到她,她便大夢初醒一般,火燒火燎地收回手,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匆匆跑開。
目送她漸漸遠去,原朗轉身,盯著眼前成群結隊放河燈的人們,緩緩舉起自己的手,點點疑惑隱隱浮現心頭——為何每次接近暗娘,她便如臨大敵一般地張皇失措?
似乎有些明瞭箇中緣由,卻又說不清道不明,困在心頭,明明呼之欲出,卻又抓不住頭緒。
他走近河面,探手入懷,拿出那尊白玉觀音像,凝視一番,又俯身向前,端詳水中自己的倒影。
巧手雕繪,栩栩如生,形似神似,她單純的心思,將他刻成了神佛;而他,卻親手扼殺了她的崇拜,送她入了地獄,一為善,一為惡,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哥哥……”
清脆的嗓音,婉轉的語調,原朗驀地回頭,一瞬間,入眼所見,令他屏住了呼吸,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長長的髮辮,靈動的雙眼,素衣裝扮的少女,立在身前,吟吟地笑望著他。
“你——”驚訝地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是幻覺嗎?遲疑地伸出手,探上對方的臉頰,指腹下,是少女溫熱細膩富有彈性的肌膚,如此真實。他迅速地收回手,為自己的唐突道歉,“失禮了。”
少女偏頭看他,格格笑起來,捧高了手中的河燈,笑臉迎人,“哥哥,幫我放河燈,好不好?”
不是幻覺。明眸善睞,巧笑倩兮,這等模樣,像極了他多年以來一直牽掛於心的那個人。
“你是誰?”歲月悠悠,沒有什麼事能夠擊破他的心防,偏偏這一刻,眼前��起來,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死去。
你是誰?這句話,早在幾十年乃至幾百年前,他就應該問出口。
少女彷彿不覺他的異狀,莞爾一笑,“我叫燕離。”頓了頓,她又道,“我這名字取得不好,都說勞燕分飛,生死別離呢。”嘟了嘟嘴,又立刻恢復了天真爛漫的笑容,似將煩惱拋諸腦後,不避嫌地牽起原朗的手,卻發現他手中之物,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嘖嘖出聲,“哥哥,這是誰為你做的?簡直和你一模一樣哩。”
哥哥,哥哥,哥哥……連聲聲呼喚,都相似得如此厲害。
“啊!”燕離忽然跳起來,拉住原朗,“時辰快要到了,我們過去!”
河邊的薄土上,插著無數的香燭,繚繞的煙霧,在河面瀰漫升騰,與點點蓮花燈燭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