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甫雙腿,稚氣未脫的少年面容有著和兄長酷似的動容。
在白家,以前最討厭白綺歌的人就是白灝羽,白敬甫不明白為什麼自上次白灝羽被人劫走又救回後情況就變了,看著最小的兒子不停哭泣哀求,心底終是有一剎鬆軟。就趁著這一剎,白灝城勒緊馬腹一聲高喝,不等白敬甫反應,一騎人馬已在百步之外。
“救不回綺歌,就請爹爹在澤水邊為我們立座衣冠冢吧!”人影遠去,徒留漫天塵沙。
長劍頹然落地,白敬甫愣愣看著視野裡漸漸消失的黑點,魁梧身軀忽地如高山崩塌,顫顫巍巍按住幼子肩膀,老淚縱橫。
三十餘載徵殺不休,將軍不悲白髮,只悲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守著百年基業看家國風雨飄搖中步向衰亡,垂垂老矣,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親手埋葬兒女屍骨嗎?這一生,究竟保護了誰?
不知是白灝城的赴死決心還是白敬甫的悲慟牽動了白綺歌骨血,黑暗潮溼裡難得睡著卻忽地一下驚起,半張著嘴茫然張望,詫異自己怎麼會突然想起遙遠國度的親人。
“二哥……”靠著牆輕聲呢喃,想起上次分別時白灝城的關心囑託,白綺歌猛然湧出一絲害怕。
她的事,會不會牽連白家?會不會牽連昭國?心被攪亂就很難再平靜下去,白綺歌敲了敲牢門,眉目和善的獄卒匆忙趕來:“祈安公主可有什麼吩咐?”
“現在是什麼時間了?有什麼訊息嗎?”
獄卒回頭望了望盡頭桌案上的沙漏,回身輕道:“卯時二刻,才是祈安公主進來的第三日。早半個時辰陶公公來過,見祈安公主睡著就沒打擾,聽陶公公說素鄢夫人和錦昭儀還在皇后娘娘那邊,其他的就沒什麼訊息了。”
白綺歌感激點頭,抽回身又縮到角落。
才第三日嗎?總感覺像是過了千百年,等得幾近麻木。
這兩天獨自身處黑暗之中她想了很多,原本以為只要遙皇消了氣自己還有被赦免的可能,及至易宸璟出現告訴她最近紫雲宮的異常,白綺歌這才慢慢回味過來,如今她已是生死一線的境地。
遙皇避而不出,僅從陶公公口中可得知聖旨的的確確遙皇親自下達的,如此一來他人假傳聖旨的可能就被排除,但這又無法解釋為什麼起初遙皇有網開一面的意思而後來又突然下了殺令,其中矛盾若是不能解開,她的死罪便無法赦免。糟糕的是現在易宸璟進退兩難,不去找遙皇,其他人沒資格為她辯解求情;去找遙皇,那麼軟禁尚未解除的情況下就是違逆聖意,遙皇既然連殺她的決定都做得出,撤了易宸璟太子之位只怕也不是沒有可能。
換句話說,易宸璟面臨一個兩難選擇——舍白綺歌保太子之位,或者拱手送還唾手可得的社稷江山,為了她放棄天下。
他會麼?
白綺歌猜不透答案,曾經問過他,得到的是良久沉默。
其實就算易宸璟選擇了天下而不是她也沒關係,白綺歌不是滿懷天真夢想的少女,不會以此去衡量一個男人感情的價值,在她看來,真正的男人應該懂責任、敢擔當,既然他肩上有安定天下的任務就不該拘泥私情,這世間,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他去保護。
“叮伶——叮伶——”
無邊安靜中忽然傳來幾聲銅鈴脆響,不知怎的,聽見那聲音竟讓白綺歌感覺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心底沒來由一陣發慌。抬頭朝牢外望去,狹長通道盡頭似乎有一點光亮漸近,一抹身影飄飄忽忽,鬼魅一般向死牢走來。
“是誰?”屈起手指放在唇邊狠狠咬下,滾熱血腥湧入口中的同時,疼痛使得白綺歌恢復清醒。
黑暗裡無人應答,連那鈴聲也戛然而止,倒是有腳步聲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