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待你出世,待你成長,再度追求你,愛你一次,」他幾乎是握著拳頭叫出來的,「所以拘留你,不給你走!」
說完之後他激動得喘氣,無法站直,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太息一聲。
我結結巴巴的間:「愛上我,我?」
他吐出兩字:「白痴。」
我不敢看他。
怎麼回事,他說真的還是說假的?愛上我,他?
方中信說:「我知道,留得住你的人,也未必留得往你的心。」他呆住,好似猜不到自己會說出這麼老土的話來,他笑了,「留不住她的心,哈哈哈,要命,報應到了,沒想到我方某人也會有今天,這番時辰到矣。」他繼續笑,笑得那麼厲害,笑得眼淚也流出來。
他用手去揩眼淚,慢著,他不是在笑,他哭了,他怎麼會哭,不,他是笑出眼淚來。
我把手帕遞給他,雙眼看著窗外。
心底產生奇妙的感覺,前所未有,有點酸,有點飽脹,有點難過,有點愉快。
「咄,」他還在發脾氣,「竟會愛上低能兒。」完全不甘心,一副心不由主,怨氣衝天的樣子。
我再苦惱也會笑出來,方中信這個人,滑稽得不似真人,象戲中的喜劇人物。
隨即覺得不應該笑,他這麼苦惱,且莫論真假,看樣子已筋疲力盡。他說下去,「我可不關心你打從哪裡來,是不是天外異客,抑或是妖精化身,我只知道,那日在廠中開完會,精疲力盡,蹣跚的走出來我車子,看到你站在停車場,一照面,就渾身通電,再也來不及,一切太遲了。」
方中信的聲音中有無限苦楚,具一種力量,吸引著我,叫我默默聽下去。
「你以為我這麼容易讓陌生女人上車,又把她們帶到家中?」
「老方我——」「你完全不懂,你這個人全然沒有感性,你的敏感度同咱們的坐廁板有得比,你——」「老方,你可否停止汙辱我?」
「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你是一個橡皮人,木無知覺,枉我這樣對你。」
我啼笑皆非。
他拉起我,「來,走吧走吧,我們馬上找有關方面去把你送回去。」我摔開他的手,「聽你說起來,我好象要走就可以走,要來就可以來似的。」
「我不要再對牢一個不懂得感恩的女子,你日日怨天尤人,我已聽膩。」
我靜默的坐下來,第一次,第一次檢討自己的得失。
老方說得對。
我之流落異鄉,又不是他害的,一直把怨懣發洩在他的身上,就是因為他對我好。
女人最不好就是這一點,得寵的時候立刻驕矜,失運時馬上緊縮求全,很少有我外婆這樣,失意間還莊敬自強。比起她,我實在太膚淺大幼稚。
「老方,」我伸手過去,「咱們還是朋友。」
「請你不要再叫我老方,我痛恨這個稱呼。」
這人要得寸進尺。
「而且我不是你的朋友,你幾時見過朋友對朋友有這樣兩肋插刀的例子?」他把我搶白得抬不起頭來,「我若沒有私情,不會盡力幫你,我若不是愛你到極點,也不會放棄以前的女伴。」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了。」他揮揮手,「我再也沒有力氣了,你先回家。」
「你呢?」
「你想管我?」他兇起來。
終於動真怒,還是愛得不夠,我並不打算付出什麼,故此立刻投降,舉起雙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得罪你,諸你包涵。」
我立刻退出老方的辦公室,急急走出走廊。他們鋪地用的材料硬度很高,不能吸收音響,我的腳步聲一路閣閣閣傳開,空洞寂寞。
我怎能跟他爭辯呢,他認為他